还能是什么缘由呢?
自然是厌烦又麻木,不想为了夫妻之事,闹出事端影响孟家,失了体面。
就算孟老爷丢得起这个人,孟家的那些商号也丢不起。
而如今戳破自然也是为了孟家......为了孩子们。
“蓝禾,如果你没有勾结天神教,没有借天神教的手害阿青,我兴许一辈子都不会拆穿你。如果你能做得干干净净,不被人知晓,我也认了......你千不该万不该露出那么大的破绽。”
说到这儿,孟老爷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为了孟家,为了孩子们,不能保你了。”
孟夫人微微一怔,下意识警惕起来。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为了孩子们不能保我了?”
只是还没等孟夫人问完,孟老爷眸光一厉,伸手就扼制住了她的脖颈。
孟老爷眼里有挣扎,但下手却是果决。
孟夫人疯狂挣扎,费力地叫喊:“你放开我,姓孟的,你放开我!老爷......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孟氏的主母,我为你生了两个孩子......咳咳。”
然而任凭她如何哭喊,都没有换来孟老爷手下留情。
他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将里面的鹤顶红直接灌入孟夫人的嘴里。
直到全部灌进去,孟老爷才缓缓松手。
孟夫人再无力挣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捂着自己的肚子翻滚。
孟老爷看着她,微微垂眸。
佛音缭绕配上人濒死前的喘息声,莫名的渗人。
孟老爷并不害怕,他直视着铁笼中已经发不出声音的老妻。
尊贵高傲的孟家主母,如今却披头散发,口齿不清,嘴角流涎,浑身还散发着恶臭地等待死亡。
通红的双眼中有恐惧,也有恨意。
直到看着杀死她的凶手也掏出一瓶毒药喝下,那丝恨意才转换为怔愣。
孟老爷将药瓶丢下,靠坐在铁笼边。
“蓝禾,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天神教的事,就由我们两个全部揽下吧,别连累孩子们了。”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先是铁笼里的人没了动静,再是铁笼外的人垂下手......
......
孟老爷提前都准备好了。
因而两人的尸体很快就被人发现。
孟老爷当然是第一时间被接回了孟家。
孟夫人虽然犯了错,但人死债消,毕竟为孟家生了两个孩子,也被接了回去。
真正震惊悲痛的当属孟茴和孟青......
孟茴脸色煞白,还未来不及换上素衣,缓缓走近两个担架,近乎呆滞地掀开了白布。
等看清两人的遗容时,若非侍女搀扶,险些摔倒在地。
明明片刻前,孟老爷同她道歉,叫她往前走,说待会儿就要带孟夫人回家,再见面,却已是天人永隔。
孟青扑通跪倒在地,一脸的麻木,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孟家上下哭声一片。
都以为是孟夫人做了丑事,孟老爷一时气不过才要玉石俱焚。
只是不等他们安排丧事,州府衙门里的裴耆长就上门了。
“裴耆长?我父亲母亲方才刚过身,抱歉,今日无法迎客。”
孟家和州府衙门的关系不差。
寻常打交道也多。
只是这回......
“孟大小姐,您误会了,我们今日来不是为了祭拜孟老爷和孟夫人,而是另有差事。”
孟茴闻言,从悲伤中微微回神。
这些年,孟茴一直都是孟家的话事人,无论遇到再难的事,她的肩膀也不会塌。
孟茴撑着起身,看着裴耆长问道:“不知耆长有何公干?”
“孟老爷临终前,给州府衙门递了封认罪书,说天神教逆贼方固,就藏匿在孟家,我等接上令,来孟家搜查。”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都惊了一瞬,继而出现嘈杂的议论声。
“老爷?这怎么可能?”
就连孟茴,也是始料未及。
她看向裴耆长,迟疑问道:“裴耆长是不是弄错了,我父亲常年清修,怎会和天神教有牵连?”
孟夫人的事瞒不住,被闹的全城皆知,但还能有一个受人蒙蔽做借口。
可是孟老爷是受害人......他该是恨天神教的才对。
要不是天神教不怀好意地给孟夫人下套,孟家未必会出这一丑事。
但是裴耆长却笃定道:“孟大小姐,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我们是不会来的,个中缘由,如今还没办法与您详说,今日还请您行个方便。”
孟茴沉默了一会儿,并未立即答话。
在家里搜查......可大可小,传出去,对孟氏声誉影响极大。
裴耆长看出她的顾虑,但上面有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孟大小姐,我给您交个底吧,今日就算是戴将军在这儿,也是一样要搜查的。”
果然,孟茴听到这句,闭了闭眼,退开了两步。
“既如此,裴耆长尽管搜查吧。”
有了孟茴这话,其他人也不可能再阻拦。
孟茴吩咐人收拾灵堂,准备替孟老爷和孟夫人办后事,只是扭头一瞧,刚刚还在身边的孟青,此时却已不见踪影。
“阿青呢?”
“咦?刚刚还在这儿呢......。”
......
从刚刚裴耆长进门时,孟青就从孟老爷亡故的悲痛中回过神来。
他忽地想起他之前说的话。
父亲说,在济慈院藏的那个人交给他,一切由他来扛。
所以父亲服毒自杀,不是因为气孟夫人背叛他......
孟老爷是要以死谢罪,替他担罪。
而想要解除孟家的危机,必定是要将那个人交出去。
想明白这点,孟青立即就出了孟家,骑马朝着济慈院的方向狂奔。
不可以......方固不能被抓到,那个人更不行。
孟青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裴耆长查到济慈院之前,赶紧叫那两人离开。
骑马的脚程快,不到两刻钟,孟青就到了济慈院。
因着慌乱,他径直去敲济慈院的大门,丝毫没有注意到,今日这里缘何这般安静?
好不容易门栓响动,门从里面打开。
孟青抬眸,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小......小山姐。”
开门的并非孟家雇佣的人,而是一脸寒气的戴迎璋。
下一瞬,戴迎璋咣当一脚,就将孟青踹倒在地。
孟青倒在地上,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中计了。
戴迎璋冷冷看着他,眼神里除了冷,就是恨铁不成钢。
为什么来的人是孟青?
“戴将军,还是我们太守大人高明吧?孟老爷的认罪书上说了济慈院,太守大人立即察觉出,此事并不简单,孟家肯定还有其余人掺和其中......。”
所以裴耆长去孟家搜查,就是故意去打草惊蛇的。
为的就是要引出,其他藏匿罪犯的人。
戴迎璋没有理会州府衙门的人,视线仍旧落在孟青身上。
“孟青,你怎么会掺和进这种事?你要我怎么和你姐姐解释?还是说,有人逼你这么做?”
戴迎璋揪着他的衣领问道。
戴迎璋在很小的时候,就随着戴老将军驻扎在荆州。
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孟茴。
而孟青,可以说是她们看着长大的,戴迎璋怎么都不肯相信,孟青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可是他确实是第一个来这的人......
孟青抿着唇不说话。
戴迎璋咬咬牙:“孟青,凡事要想好后果,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孟家和你姐姐想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人藏哪去了?”
听到这里,孟青眸光微动。
方固和她......还没有被抓到......
小山姐这么问,人肯定还没有被抓到。
很荒唐,孟青的心里闪过一丝庆幸,继而闭了闭眼睛,哑着声音道:“小山姐,他们已经走了。这件事是我做的,全是为着我的私心,和孟家没有关系......小山姐,对不起,我不能为了自保,对生我养我的人不管不顾。”
戴迎璋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姐姐呢?就不管你姐姐了吗?还有孟家,你姐姐这些年为了培养你,费了多少心力?”
提到孟茴,孟青露了个笑:“是我亏欠了姐姐的。但孟家由她来执掌,会比我更好。”
无论戴迎璋好说歹说,甚至是动手,孟青都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
正僵持着,突然来了个穿着黑衣服的侍卫,递了张纸条给戴迎璋。
看过纸条,戴迎璋才放了孟青。
“把他给我绑了,让他看看,他救的是什么人。”
恨恨说完这句,戴迎璋就带着一行人进了一间屋子,掀开了榻上的被褥,在孟青怔愣的目光下,轻轻转动了下面的罗盘。
不一会儿,原先完好无损看不出破绽的墙壁,轰然倒塌,溅起一阵白灰。
戴迎璋手中提着剑,走在最前面。
很明显,这是条密道。
看孟青恍惚的模样,就知道他也不知道。
一群人在狭窄的密道中绕了好几个弯,而后豁然开朗,一道道金光,刺得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
密室中央传来男人的两声轻笑,仿佛是嘲笑他们的反应。
戴迎璋睁眼,就看到了坐在黄金凳上,用黄金杯盏悠哉悠哉饮茶的男人。
不是方固......又是谁?
可是比起方固,很明显是这座密室更引人注目。
这是一座真正的黄金屋。
地面上,连四周的墙壁,包括陈设,全都由金子制成。
不仅如此,四周,还有大堆大堆堆积而成的金山。
“戴将军,你出身富贵,不知可曾见过这般景象?”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身后的金砖都给你们,你们放我离开好不好?”
方固丝毫不慌,现在还有心情说笑。
不出意外,这里就是天神教财富真正藏匿的地方。
每一块金砖上面,粘的都是荆州百姓的血汗......
诚然,除了戴迎璋,其他人见了这些金砖,都难以回神。
孟青也是一样。
“你......你什么时候在济慈院建了这座密室?”
孟青刚问出口,藏匿在金山后面的一个黑影就扑了出来。
“放开他!放开他!”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长发,浑身长着灰毛的女人,只是现在已经没了人样,活脱脱的像只“大老鼠”。
她双眼通红,看到被束缚的孟青,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当然,樊氏本就有伤在身,早就没了当初的武功,完全没有近身的本事。
她一出现,就被衙役们按住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想要离孟青再近一点。
“别伤害她!她什么也不知道,小山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为难她,她是我姨娘。”
直到孟青最后一句“她是我姨娘”说出口,地上的女人怔愣片刻,终于停止了挣扎。
阿青认她了......阿青终于认她了。
戴迎璋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挥挥手,叫衙役们不要下手太重,然后她看向孟青,又看了一眼方固。
“孟青,是不是这个人拿她威胁你?”
到了这时候,孟青再也没有办法否认。
垂着头,算是默认了。
“你是不是蠢?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山姐......对不起......。”
孟青现在只能说对不起,然而对不起是最没用的。
因为天神教的事,已经捅到了上面,那位还在荆州。
刚刚来送信的,就是元德帝的人。
由此可见,对荆州还有对孟家,那位是了如指掌。
她身为朝廷命官,不可能替孟青隐瞒,也瞒不住......可因着那位在,她能不能保下孟青就是未知数了。
戴迎璋握紧拳头,抬眸看向仍旧在看戏的罪魁祸首,长剑飞出,直接削掉了方固的半截头发。
“把所有人都给我拿下,带回州府衙门候审,这些金砖,全部封存,有谁敢动心思,定斩不赦。”
......
宸妃娘娘知道孟家出事的时候,正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享受着“按摩师傅”皇帝陛下的伺候。
原因无他,宸妃娘娘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吃葡萄,以后宝宝眼睛大,这两天就吃上了。
皇帝陛下看她一口一个酸葡萄,心里高兴,面上就露出来了。
“也不好总吃一样,再给你弄些酸杏干,酸橘和酸梅子......咱们换着吃。”
地主婆.朝刚要点头,突然睁开杏眸。
一眼就捕捉到了皇帝陛下那压不住的嘴角。
皇帝都来不及收起笑意,就被宸妃娘娘猜忌的小眼神给钉在了当场。
皇帝:“......。”
“中午要吃香辣鲈鱼。”宸妃娘娘缓缓开口。
皇帝:“......。”
哼,当她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在小宝没出来之前,不能叫他得逞!
显然,皇帝陛下又被打上了重男轻女的标签。
没办法,皇帝陛下只能接着给地主婆按腰。
一边按,一边才像讲话本一样,将孟家的事说了出来。
只是小姑娘一听,打算去拿葡萄的手微滞,缓缓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