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混乱,大家折腾到亥时末才歇息。
冯氏最后撒泼,被黑冰直接制服,扔去了西跨院,跟梁敏霞作伴。
大家休息没没多久丑时正,曹氏跟蒋氏纷纷起来、忙活早饭。
今儿家里客儿不少,旁支、邻村的、临镇的,得到消息都得过来,他们得早早准备。
身旁睡了三个孩子,妯娌二人不忍惊动他们,全都小心翼翼,下地、穿鞋。
孩子都是好孩子,昨天一直陪到最后,梁汉柏还坚持守灵,应该是回来没多久,才睡下。
低沉的鼾声,让蒋氏这个做娘的,心疼不已。
齐妙心里有事儿,睡不踏实,察觉身旁有人动弹,不禁睁开眼睛。
屋子里黑漆漆,不过凭着感觉也知道是自己的母亲还有二大娘。
换换坐骑,轻声的问道
“娘,二大娘,您们这是要干嘛天还黑着呢。”
蒋氏闻声走过来,见她醒了忙摆摆手,说
“你再睡会儿。我跟你娘得熬粥去。”
齐妙心疼母亲,听到这话也忙起身,打算出去帮她们俩一起做。
冯氏现在指望不上,光靠她们俩怎么可能够。
曹氏把闺女重新按回了被窝,小声嘀咕着
“消停睡觉,今儿有的忙。真要是你三大爷把仵作找来,你想睡都没法睡了。”
齐妙闻言,咬唇想了一下,妥协的点点头。
曹氏跟蒋氏抹黑出了屋,院子里仍旧亮堂,梁庐跟梁亮正跪在那里守灵。
蒋氏拿柴禾先把他们睡得屋子点火,不让三个孩子冻着。曹氏则是去正房,给老爷子点火。
屋里,梁安跟梁宿友正在休息,梁宿友喝了昨天含有参须的汤药,睡得踏实不少。
至于找仵作,老爷子不赞同,他总觉得闹得太大,对家里影响不好。
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大儿子会做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过老爷子现在已经没有力度了。
这个家上上下下,全都是梁庐跟梁安当家做主,他完全没有说话的权利。
火点上,锅里添水,曹氏从正房出来。
蒋氏抱着柴禾来到灶旁,曹氏开始舀米、淘米、熬粥。
守灵的第一顿早饭,大家都要喝粥。村里交情好的,也都会过来喝一口。
老一辈的传统,为什么不清楚。
蒋氏看着锅里的粥,轻声说
“三弟妹,这些够吗”
“我看差不多。”曹氏轻声的说着。“咱娘不算喜丧,村里不能来那么多人喝。”
在农家,见到第四代传人才叫喜丧,又或者七十以上的年纪才算。
王氏这个,算不得喜丧。自然没有那么多人会过来分口福粥。
蒋氏听到她这话,赞同的点点头,开始准备咸菜
卯正,梁安从屋里出来。曹氏听到声响,赶紧走过去,瞅着他,说
“醒了锅里有温水,洗洗精神精神,替替二哥。”
“嗯。”梁安点头,看着灵堂方向一直瞅着自己的梁亮,微眯着眼睛,狠狠剜了一眼。
今日仵作一来,他没罪便罢,若是有,就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曹氏推了推梁安,无声的提醒他要收敛。
家里出了事儿,若是他们兄弟再闹起来,可就让人好说不好听了。回到灶前,继续帮着蒋氏做饭。
梁安回屋收拾完出来,走到梁庐身旁,说
“二哥,歇歇吧,我来守着。”
梁庐跪坐在蒲团上,瞅着摇曳的长明灯,轻叹口气,道
“三弟,咱爹那边怎么样了”
“二哥放心,咱爹吃药之后稳定了,后半夜睡得很踏实。”梁安回答着。
梁庐松了口气,喃喃又道
“有妙儿在,借力了啊。”
梁安伸手,想把他扶起来,没想到却被梁庐拒绝了。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看二哥说的,妙儿给咱爹治病,那也是她爷爷。”
话虽如此,可这爷爷曾经对孙女又做过什么
梁庐都替亲爹愧疚,余光瞥见梁亮,冷“哼”一声,说
“今儿仵作过来,咱娘的死不管跟大房有没有关系,咱娘出殡之后,我都要把咱爹接我那去。老三,你有什么意见吗”
梁安听到这话,忙不迭的点头说
“好啊,去到二哥那,以后我给的孝敬直接送到二哥那边,省的送过来养了旁人。”
梁庐没有拒绝,毕竟这是三弟给父亲的孝敬,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梁亮茫然的坐在一旁,听到他们哥俩这话,忙不迭的开口说
“老二、老三,我是咱家长子,咱爹哪有不跟我住在一起的道理。你们不能这样”
后面的话,被梁安一记冷眼,直接梗在了咽喉处。
梁安瞅着他,不悦的开口说道
“你你还是期待今儿仵作验不出什么吧。不然你死罪难逃。”
轰
梁亮直接跌坐在那里,良久都没有动。
辰时正,村里栓子他们都过来了。每个人自带碗,盛粥喝了一碗之后,便自发的找事儿做。
柱子陪着梁安守灵,栓子帮着劈柴,清扫院子。其他几个也没闲着,帮着刘木匠扎纸牛、童子。
刘木匠不仅仅只是村里的木匠,还有一个身份便是谁家有白事,都会找他给扎东西。
男烧马、女烧牛。
这是老祖宗就传下来的规矩,刘木匠从家里带来秸秆,扎出样子,然后再有栓子、柱子的媳妇儿们往上糊纸。
这样的活儿,没有自己家人动手做的,全都得是外人来做。
这个时候才能体现,一个人家人缘好与不好。
大多数的村民,都是本着梁安、梁庐兄弟俩,若是冲着老宅,估计没人会过来。
齐妙从家回来,便带着梁汉柏还有梁桂兰过来守灵。
小妮子心疼父亲,想让父亲回去再睡会儿,可梁安是犟脾气,没有动。
云记阳已经走了,走的时候还特意帮着把门带上,没有留字条。
但是大锅刷的干干净净,昨天剩的面条,想来他一早是热过吃完走的。灶膛里的灰,是温的。
巳时出,曹氏跟蒋氏又要做饭了。三个孩子过去帮忙,冯氏跟梁敏霞仍旧没有露面。
他们俩现在,已经被黑冰给看住了,那都去不了。
齐妙插萝卜丝的动作停了,跟梁桂兰打了个招呼,便起身去到西跨院。
进屋之后,看着精神已经崩溃的姑嫂二人,突然心中有个想法。
冲黑冰使了个眼色,先出了屋子。黑冰随后跟出来,站在院子里,轻声的道
“姑娘,什么吩咐”
齐妙凑过去,小声的嘀咕着说
“你帮我审审她们,看看我奶的死,跟他们有关系没”
“好”黑冰颔首,转身又折返回屋。
守灵,哭丧,这都是有讲究的。
到什么时候哭,到什么时候收,村民有过来进院看热闹的,也有在外面看热闹的。
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没什么新鲜。
邻村、王氏的兄弟、姊妹家,都派人过来了。这还是齐妙第一次见到他们,平日都很少走动。
梁桂芳跟卢长东也回来了,亲奶奶过世,作为孙女,理应回来吊唁。
梁亮醒来,一听说大女婿回来了,忙不迭的从屋里出来,拉着卢长东就不撒手。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梁庐从正房出来,看着梁亮犯贱的样子,冷冷的道
“芳姐儿,带你当家的给你奶磕个头,然后进屋看看你爷。你爷挺惦记你们的,进屋瞅一眼。”
“是,二叔。”梁桂芳说完,拉着卢长东就去灵棚内,根本没理会梁亮。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昨天爹娘去他们家送年礼,说是把二老送走就过去投奔他们。可这晚上就接到消息,说自己的亲奶奶过世。
梁桂芳现在心里特别突突,就怕爹娘真做了什么糊涂事。
可是现在
梁庐、梁安对父亲的态度,再加上母亲并没有露面,她心里了然。
怕什么来什么,这一次应该躲不过去了。
齐妙拿着一沓纸过来,卢长东忙看着她,说
“妙姐儿,外面马车里有我跟你大姐的心意,麻烦妙姐儿拿进来。”
“好。”齐妙说着,拍了下梁汉柏的肩头,姐弟俩出去了。
掀开车帘,里面有不少元宝、蜡烛、烧纸。
金色锡纸叠好的元宝一拿出来,村里人纷纷指指点点。
这东西,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平常农村根本见不到。
不说买不到,是因为价格太贵,没谁会用罢了。
姐弟俩把东西都拿过来,放在一旁。梁安看着长舒口气,说
“芳儿,长东,进屋看看你爷,陪陪他。”
梁庐也过来,帮着把东西堆放在那里。
农家这玩意儿在灵堂前,堆得越高越好,说明家里有人气儿。
“是,三叔。”梁桂芳颔首,站起身。
卢长东拉了一下媳妇儿,温柔的看着她,说
“让妙姐儿陪你进去,我跟三叔有些话要说,一会儿我再进去找你。”
“好。”梁桂芳已经习惯,点头应下之后冲着齐妙伸出手,姐妹俩手拉手朝正房走去。
卢长东看了一眼旁边消停的岳父,又看了看二叔,随后冲他跟梁安抱拳一下,道
“二叔、三叔,可否有什么事儿是需要长东知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