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参半,真真假假,最后将假的做成真的——这就是骗术的最高境界,兵法上有这么个关于“骗术”的学名,叫做:兵者,诡道——用兵打仗,实际上就是一种诡异、欺诈的行为!
王睿确是已将整个大同辖内的守军都给调了过来,但却不是调入了威堡内,而是停在了威远堡外。
威远堡内的士卒由东门出西门进,一则是要告诉火筛:威远堡内所谓的援军都是“造假”而来——你可以放心的来我威远堡“做客”;二则是要利用此举将火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从而便于各地赶来的援军藏身于威远堡外——没人认为他会发疯了一般将大同辖内的守军都调过来,可他却偏偏这样做了;再则,堡内大军每外出一趟也不全是绕着威远堡瞎逛一圈,而是每回外出,都携带了粮草军械物资——那日松深更半夜之中,只瞧着出堡的人马轮廓,却没瞧见马背上的大包小包!
威远堡已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城”一座——不但没了明军兵马,连粮草军械也没了!
若想要将火筛的六万人马困在威远堡内,让他出城不得,光凭王副总兵手底下的这四五万人马是做不到的,但若是加上堡内的数十门火炮,以及整个大同镇的三万守军——还包括代王府的上万护卫,这事儿就好办了!
一夜之间,明军由不足五万到了近八万,再加上对准着城门时刻准备放上几炮的火炮——火筛这只千年老王八,当真是压根儿就出不了威远堡半步!
王睿曾“有事相求”于朱充耀,为的不是借战马,而是借兵——一句话,为了应付火筛,他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兵力。
朱充耀原来对他这事儿不怎么“感冒”——你同火筛打战,关老子个蛋事儿。
可王副总兵轻飘飘的问了他一句:“你想不想给素嫃报仇?”
妈蛋的!
就冲这句话,朱充耀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父王那边,由我去说服便是……”
将大同辖内的兵力尽皆集结于威远堡前,再将火筛“骗”入威远堡内,这个疯狂的想法是出自于王大仙,王睿认为这位大仙整这么一出,要嘛会玩死火筛,要嘛会玩死他:万一火筛没有进入威远堡,而是留在了堡外,那大同城就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火筛只需在威远堡前将王睿的主力大军拖住,再遣出一支偏师,大同城立马便会城头易帜!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老天还是在帮着王副总兵的:修炼千年,王八已成精的火筛,竟真上了当,成了“瓮中之鳖”,被困于威远堡内,这自是惹得明军一众欢腾——才过几天,便他娘的由“被困方”变做了“围困方”,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
而威远堡内的鞑靼大军自也是一片愁云惨淡——屋漏偏逢连夜雨,草原“白灾”已悄然开始,南下大军又被困,这人世间还有爱么?
火筛进了威远堡,一听说堡内粮草军械全无,是名副其实的“空城”一座,他心底一跳,后背一凉,便回过神来:娘希匹,上当了!
那日松与苏合领着两拨人马于威远堡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尽皆试了个遍——想要突围,杀出城去。结果大军压根儿就出不了城门——才他娘的于城门露出个头,明军的炮弹便雨点般的轰了过来……
“不若将士卒由城楼上吊下去,明军火炮再多,总不至于能将整个威远堡的城墙都给覆盖完罢?”突围不成,那日松与苏合只得于火筛眼前来“另谋良策”——这是那日松的“主意”。
火筛摇了摇头——那日松是急坏了,这是他娘的哪门子的“主意”?明军会眼睁睁的看着我鞑靼勇士挨个吊下城楼,再给出时间来让大军整出冲锋军阵?
再则,鞑靼勇士之所以能纵横草原无人能敌,所凭者不过就是一样东西——战马,离了战马,鞑靼勇士便如脱了水的鱼儿,再也掀不起大浪来。
馊主意!
“别枉费心思了”,火筛叹了口气——大明威宁伯后,竟还有人能让他一尝落败的滋味,“这一战,我郭勒津旗已败,再打下去,也只是在枉送勇士们的性命……”
那日松与苏合砸了砸嘴,欲言又止——难不成就这样被困在堡内活活饿死?
饿死事小,不能抢着粮草回草原过冬才是事大——“白灾”一来,郭勒津旗的子民们在没有大帅的情况下,不知得饿死冻死多少。
“能否从大明抢得粮草回去,也已不再重要……”,火筛仿似看出了他二人心思,面露苦色的摇了摇头,“只要能回草原,哪怕是两手空空也成,不然我郭勒津旗于草原上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白灾’……”
那日松心底一惊,回过神来,却又不敢接话,苏合却是愣愣出神。
“大汗有天纵之姿,即位后便一直在谋划着集中汗权,再复蒙元江山,我郭勒津旗今番倾巢而出又遭此大败,消息若是传至草原,大汗岂会错过此等良机……”火筛仿似于这一瞬之间便老了许多——他说这话时,竟透出了许多的苍老无力之感。
要理解火筛这句话的意思,首先要来了解一下鞑靼的“基本国情”,简单点说:这个年头的鞑靼,与五百年后的中华民国有些类似——有中央政府,但是中央政府之下又有许多“军阀”。
这些个“军阀”名义上唯“中央政府”马首是瞻,可暗地里又为了“地盘”或是“利益”于心底打着小算盘——蒋委员长能于短短数年之内完成大统,并不是真将民国境内的各个“军阀”都给消灭掉了,而是同其他的冯、阎、桂三大军阀达成了妥协,让他等不得不凝聚于“民国”这张旗帜之下。
一句话,在奉着“中央政府”的暗地里,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势力”,亦即军队与地盘——这是公开的秘密。
火筛便是眼下鞑靼国内最大的“军阀”:他拥护鞑靼大汗达延汗的统治,支持达延汗的“各项方针政策”,可他也有他的“军队与地盘”——郭勒津旗!
郭勒津旗的子民,以及郭勒津旗的十万大军听谁的?
火筛!
火筛支持与拥护达延汗,郭勒津旗便支持与拥护达延汗;火筛若是不支持与拥护达延汗,那郭勒津旗便……
任何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汗王,面对着这种情况,都不会怎么愉快——时刻都会想着要怎样将这样一个“军阀”给剪除吞并了才好!
其次,鞑靼大汗达延汗,到底是个什么人?
火筛已经说了——“天纵之姿,即位后便一直在谋划着集中汗权,再复蒙元江山”……
“十四年前,大汗消灭了亦思马因,十年后,大汗又剪除了亦卜剌”,火筛微微摇摇头,轻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会轮到我郭勒津旗,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般快……”
不快了,从亦思马因算起已然过了十四年,从亦卜剌算起,业已过了四年——对于达延汗来说,他能隐忍这般久,全是因你火筛“英勇善战,纵横无敌”的神话般的传说,才迟迟未对郭勒津旗举起屠刀来。
“大帅对大汗从未有过忤逆之举,更是大汗一统大漠的左膀右臂,大帅或是多虑了……”苏合的这句话彻底暴露出了他的年龄——年青,单纯!
火筛苦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多虑,回了草原便知……”
那日松听得心底一跳——“回了草原便知”?
大帅莫非是有法子“突围”?
“王睿这厮,我还是太小瞧他了”,火筛眉头紧拧,“他不是寻常人,我若是告诉他鞑靼的现状,他当是会放了我回草原……”
那日松听得又喜又惊。
喜的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子们总算是还能活着出去;惊的是大明当是不会坐视鞑靼坐大,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汗吞并郭勒津旗,名副其实的完成“草原一统”,而大帅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要彻底同大汗撕破脸皮,来个沙场对决!?
“着人送个消息出去,说我想同王睿谈谈”,火筛的目光空洞而又飘忽不定,“我等只要能回到草原,加之三王子尚在我军之中,兴许能免了我郭勒津旗的这场刀兵之灾……”
大汗迟迟未对郭勒津旗下手,一是惧于郭勒津旗的强大实力——控弦十万的部落,草原上并不是遍地都是;二是慑于大帅威名——火筛除了曾败给大明威宁伯(这回又多了个大同副总兵王睿),在草原上便从无敌手。大帅若是突然领着六万铁骑又突然出现在了草原上,且还握着大汗爱子——三王子,郭勒津旗同大汗的这场刀兵之灾,兴许真能免除。
可这关键之处在于——大明副总兵王睿,会凭着大帅的几句话,便放了大帅回草原!
王睿那厮,会这么做?
那日松摇了摇头——说不准!R11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