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
本只是一座小寺,因历史悠久,而香火鼎盛,直到十数年前,才迎来了一位大佛,是真真正正的佛教高人,禅道大宗。
忘忧大师,据说他精通佛法六通,再十恶不赦之人,也能受他点化,大彻大悟。
当然,让他身负如此盛名的,倒并非是佛法如何高绝,而是拦过一个人,那人便是十数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的学堂李先生。
不知何人所传,忘忧大师哪怕是对上学堂李先生,也有六成把握不败。
自那之后,寒山寺的香火也越发鼎盛。
直到,一年前。
一年前的秋天,一尊黄金棺材从寒山寺被送出,引出了各方势力。
不少人找来了寒山寺,搅得鸡犬不宁,却又被忘忧大师劝退。
后来,那个和尚回来了,并且退去了九龙寺的几位大师,据说他散了一身魔功,可除在场之人,无人知其真假,尤其听闻他曾在雷家堡现身,功至逍遥,这“谣言”就更是不攻自破。
或许是知道忘忧大师太过和善的缘故,此时的寒山寺,已不复昔日荣光了。
不见香客,不见僧人。
整个寒山寺当中只有两人,一人便是忘忧大师,另一人是忘忧大师座下弟子,无禅。
寺外,是一众江湖人,大多都是各门各派的探子。
也有朝廷中人,为了避免出现什么大事,一直都在关注着这里,毕竟忘忧大师是佛教公认的第一大宗。
这些人一直围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寒山寺,而是为了那个和尚。
说到底就是在赌,赌无心会回来。
只不过他们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因为在无心回来之前,有一人先到了。
那一袭红衣依旧惊艳,给朴素无华的寒山寺都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风采,只是那浑身的杀意也让天气变得越发凛冽,“诸位如此兴师动众,围在这寒山寺之外,所为何事啊?”
苏月明落在门前,手中提剑,目光清冷,一身红衣如血,令人心颤。
没有人答话,没有人敢于答话。
在这里整日风餐露宿的,必然不会是门派、世家的掌门、家主,他们哪里敢直面苏月明的问话。
见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苏月明不屑冷哼一声:“滚回去告诉你们背后的人,再有下次,无论天涯海角,我必杀之!”
说完,苏月明转身便要向着寺内走去,刚迈进一只脚,忽而又想到什么,侧过半边脸来,吓得那些人心中又是一颤,更有甚者当场就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有谁是天启来人?”
苏月明话音落下,一道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从林间走出,他手中提一柄斩罪刀,身上煞气极重。
“大理寺卿沈希夺,见过苏姑娘。”
他脱去蓑衣,显出一身血红色的官服,据说是以血染成,这个传言,是因为他掌管这世间最恐怖的监狱——天狱。
所有人都想到朝廷会有人来,却没有人想到,来的竟是这位阎王爷。
“天启,也要蹚这趟浑水?”苏月明冷声道。
沈希夺摇头:“忘忧大师是佛教大宗,陛下不希望他有事,特命我来相护。”
“这话留着骗你自己,神游不出手,谁能奈何得了忘忧大师?”苏月明冷笑一声,良人剑出鞘一寸。
剑风肆虐,将沈希夺头上的斗笠劈成了两半,在他身后留下一道剑痕。
“沈希夺这个名字,救了你一命,现在,滚回天启。”
说完,苏月明踏入寒山寺,寺门闭合。
沈希夺沉默不语,转身离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一众江湖人面面相觑,最后又看了眼沈希夺方才所在,那里的剑痕刺痛了他们的双眼,那是对他们的警告。
不多时,寒山寺便真正安静了下来。
苏月明缓步来到佛堂,见到的是无禅,他正敲着木鱼,诵念经文,身上似有梵音流转,宝相庄严,倒不愧是忘忧大师的徒弟。
她并未出声打扰,静候在一旁。
直到无禅念完经,已是半柱香之后,他缓缓起身,看向苏月明:“姑娘是来找师父的吧。”
“是,也不是,我想再进一次罗刹堂。”
听闻此言,无禅心中一惊,这个“再”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告退一声,便向着忘忧大师的禅房而去。
很快,那位德高望重的佛教高僧便被请了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忘忧大师启动开关,将佛像之后的罗刹堂暴露出来。
苏月明深吸一口气,踏入其中,第一时间望向了墙壁之上。
上一次来到罗刹堂,墙壁上有两幅图,一幅《地狱传道图》,一幅《罗汉伏魔图》,这一次,却只留下了前者,后者所在的位置,唯有墙壁上的淡淡痕迹,能够证明它曾经存在。
心魔引分两篇,上篇可见己之心魔,下篇能观他人心魔。
这门功法很是危险,若是修炼不当,极易走火入魔,甚至身死道消,哪怕是忘忧大师这样的禅道大宗,也是讳莫如深,不敢忘言。
那下篇,只怕就是忘忧大师毁去了。
这上篇之所以留存,应是有度人之能。
恰好,苏月明来看的,就是这上篇,她要一观自己的心魔,她能感受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瓶颈,想要突破这道桎梏,唯有斩去心魔。
哪怕时至如今,她也依旧是金刚凡境,不得自在,不入逍遥,神游不复。
她的心境蒙尘,套上了一层枷锁。
说来也是可笑,这枷锁偏偏是因昔日踏入神游而生。
入了神游,她才真正发现这片天地对于武者的禁锢,武道止境已破,可这天道却是难窥。
入了神游才知那是何等的绝望。
苏月明心中忽的一惊,猛地惊醒,身上直冒冷汗,她突然发觉了不对。
昔日随萧毅攻打长安,她以一拳攻破了长安的大门,那个时候,她还对上了无数的高手,其中不乏天道三境的高手,也便是如今的神游玄境。
要说那个时候她便有此境界,那这一百多年来……
“我竟原地驻足了一百多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