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空气有些稀薄,它像是一位苟延残喘的老妪,在黑夜的压迫下,缓慢而费力地扭动着身躯。
进入十二月后,气温就发生了质的变化,短短几天就降了好几度。
冬天确实来了,带着冰碴,正在酝酿一出盛大的阴谋。
冬天的夜晚容易起雾,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霾。那玩意儿很顽固,强光聚在一起也只能勉强穿过,更别说城市里稀稀拉拉的光团了。
“喂……是明朗吗?”
某处电梯公寓的客厅里,没开灯,黑暗肆无忌惮地蔓延,跟外边儿的雾霾似的。
只不过外面的世界灯火通明罢了。
那声音很轻,没什么质感,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那声音继续道:“抱歉,我刚回国,才换了手机号,之前的联系人还没来得及存进去……”
他沉默了几秒,应该是在听对方说话,随后又应声道:“啊,我见着他了。嗯,没错,看上去跟以前差不多,但感觉有些不一样了,我也说不清楚是哪里不一样。”
他轻轻叹了口气,绕到沙发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大概是因为他同桌?他俩看上去关系还挺好。”
说到这,他笑了笑,笑得有些狰狞,这笑容与黑暗融为了一体:“我还真是有点儿意外,他那么乖戾的人……竟然可以交到朋友?”
电话那头顿了顿,呼吸声加重了几分,像是狠狠吸了一口烟。
不同于黑暗的客厅,傅明朗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亮堂堂的。
他坐在光芒的正中央,眯了眯眼:“黄鑫,江烨那个同桌,我见过。比较嚣张,但他成绩很好,所以有点儿难办。”
难办?
黄鑫嗤笑一声:“明朗,你真是高看所谓的‘好成绩’了。放心好了,这种人都特别在意自己的名次与前途,要是所谓的友情耽误了他大好的前程……撕破脸还不容易?”
傅明朗挑了挑眉:“你小子懂得还挺多啊。”
黄鑫不置可否,散漫地笑了笑。
“你回来就好,我一直等着你回来。”傅明朗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一把掀开窗帘,眺望着光怪陆离的城市,“毕竟你是重要的一环,旧帐加新账,我就不信奈何不了那小子。”
他咬字咬得极重,到后边儿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这不是回来帮你了吗。”黄鑫说道,“放心好了,江烨肯定会落单,只要落单就好处理得多。”
傅明朗顿了顿,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了,我一直以来都忘了问你一件事儿……你,是对当年的处分不满吗?”
“这还用说吗?”黄鑫答道,“我费了那么大力气只让他降了级,开什么玩笑。”
他又不是搞慈善的。
“我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灯光太杂,晃地傅明朗有些眼花,他伸手,一把将窗帘拉了回来,动作有些粗暴,“有些人,就是应该给他狠狠一击,让他永远失去站起来的能力。”
“啊,是呢。”黄鑫站起身,终于开了灯。
他瞥了眼摊在桌上的花名册,视线落在江烨两个字上:“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