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悄悄,无人的野外比之最荒凉的村落都要寂寥,就像大雪封天的冬天,风声、雪落声、枯枝掉落的声音全被疏松多孔的雪层吸收,天地间只剩下最纯粹的安静,仿佛此间什么都没有了。
但稍稍有些常识和生活经验的人知道,深沉的夜幕之下,无声只是表面上的假象,日落之后是众多生灵休息的时间,同时,对于另一些生灵来说,黑夜的降临只是意味着生活的开始,此刻正是他们觅食的最好时机,尤其是那些肉食性动物,那些位于食物链上层的、危险的强大灵兽们。
“窸窸窣窣……”入夜足够久了,该做的准备活动早就已经做好,不能让热身好机体变得僵硬,是时候行动了,茂密的树丛中,错综复杂的藤蔓草丛内,摇晃伴随着细碎的杂声出现,完好的地面忽然裂开一条缝来,任谁来了也猜不出下面有一个洞。
洞里藏着的生灵很是谨慎,没有在地面裂开的同时出来,而是安静了片刻,仔细聆听自己这一动作带来的影响,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之后才探出头来,那竟然是一个壮硕的汉子,露出半个头来左右张望,透出十足的贼眉鼠眼。
在视觉与听觉的双重检查之后,那壮汉终于从洞穴中爬了出来,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线条分明一眼就能看得出其健美,后背左肩胛骨下面烫伤伤疤更是添加了一股男子气概,美
中不足的就是右眉中间的痣有些扎眼,好在黑夜中看不明显。
长相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壮汉为何从洞中出来?或许几千年的人类也住在洞穴中,但如今住在洞穴之内只意味着野蛮,不穿衣服也是。
不过壮汉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从洞穴中取出一件素色的女子长裙套在身上,衣服上身之后壮汉显得十分高兴,甚至双手牵着裙子下摆转了一圈儿,使得裙摆像花一样绽放开来。
穿好长裙之后,壮汉又从洞穴中捧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首饰盒,打开盖子之后,嵌在盒上顶部的镜子倒映出壮汉的脸庞,壮汉嫌恶地看了一眼之后便将目光转向盒中琳琅满目的簪子与脂粉,壮汉的双眼立马就放出光芒。
壮汉一手托着首饰盒的底部,一手轻轻拂过众多簪子,就像是抚摸世上最娇嫩,最宝贵的珍宝,想要将它们装饰上的心情溢于言表,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小心拿起一支凰首的金钗,对着镜子在头上比比划划,半晌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放下金钗之后的壮汉明显有些不甘,但似乎有什么事阻止了他继续下去,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最终一狠心、一咬牙,瞧完宝贝们的最后一眼,努力将视线移开之后“砰”的一声关上匣子,小心检查首饰盒无恙之后才慢慢地将其放回洞穴。
壮汉做完这一切已然耽误不
少时间了,从洞穴出现到现在已是半个小时过去,连壮汉自己都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于是找准方向,蹑手蹑脚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一路上都有注意是否有旁人窥探并尽力不发出任何动静,就是这些行为看上去有些多余,此地除了间或的虫鸣还有什么?
壮汉的小心谨慎没有造成一点儿额外的波动,等壮汉走后,此地依旧是静悄悄的,除了地上那个壮汉忘了复原的大洞,这儿几乎就和入夜时没有任何差别,如果没有后面的事的话。
当壮汉的感知范围覆盖不到这边的时候,以大洞为圆心,两百米开外的边缘缓缓冒出一圈儿人来,从大石背后,从溪流中,从树冠上,从草丛中,这些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而其中大刀黄蝜与青面狐令狐貉赫然在列。
现身之后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站在原地,在黑夜中以手势与眼神交流,为首的大刀黄蝜在做出几个动作之后,小部分人重新隐没起来,而大部分人则是在大刀与青面狐的带领下无声无息地缀在壮汉之后,尾随着他朝未知之地而去。
壮汉是谨慎的,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刀黄蝜与青面狐令狐貉他们追踪能力更加高超,壮汉,也就是许娇儿的众多“许娇儿”之一从头到尾就没有发觉自己被围猎了,连身后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都不知道,经过半小时的绕路后把尾巴们带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
片花海,花海中的各种花依据各自的习性占据一隅之地,互不侵犯又相辅相成,缤纷的斑斓色彩和谐地融在一起,就算是在晚上也能感受到它们的美,而它们和而不同的芬芳简直让人迷醉。
爱美的“许娇儿”哪里受得了这个?看完左边看右边,看完近处看远处,既想凑近鼻端仔细闻一闻,又想伸手轻轻抚摸,到最后壮汉自己忙得都不知道该先做哪一样,急得咬着嘴唇在原地直跺脚。
不过壮汉来此的目的可不是这片花海,而是花海边缘,藏在几棵大树背后的小木屋。
“许娇儿”环视周围一圈,叹了长长的一口气,随后提步往小木屋走去,只是不知为何,在行走的过程中,“许娇儿”时不时地向左走几步,又时不时地向右走几步,有时还原地跳几下,甚至倒退了几次,本不长的路途花了十多分钟才走到。
而当“许娇儿”走到小木屋的门口时,还不等敲门,那扇木门自己主动打开了,在屋中摇曳的灯火照耀下,灵铃主动走出来迎接这位不速之客。
“‘人’让你来的?”灵铃没有掩饰自己对对方的打量,脸上写满了诧异,“你为什么会在晚上来这儿?”
“许娇儿”笑得很腼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好:“是的,是‘人’让我来的,突然有急事,所以不得不冒昧打扰。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灵铃皱起了小脸:“现在是
晚上,而且你是男人,‘人’可从来都是很在意这些的。”
“许娇儿”听了这话只觉很难过,不自觉地低下双眼,悲伤顺势流出:“其实我觉得我是一个女孩子。”
“世间事不会因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的。”灵铃只有冷硬的回应,不过在思考之后还是回答道,“‘人’还是有恩于我的,进来吧。”
“许娇儿”羞怯地点点头,跟着灵铃走进屋内。
“说吧,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人’说对不轻。”
还不等灵铃有所反应,“许娇儿”说完之后直接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气息、心跳全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