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铃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笑得很灿烂,不是那种无可奈何,只好苦中作乐的笑容,而是真切的,发自内心的,感到满足的开心的笑,李木清楚地明白,她是在为拥有这一座小小的木屋心满意足。
整个家就只有灵铃一个人,或许屋子小一些反倒更好一些,毕竟屋子太大了,家里会显得格外得空,那样的话,这儿就太冷了一点,不会有现在的温暖。
想到这儿,李木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这叹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还是灵铃问话才意识到:“你是在替我感到悲伤吗?我还少有听到别人这么单纯的叹气,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刚刚有在叹气吗?真不好意思……”
“但你什么都没有做,何必道歉?若是我真的介意,你道歉又有多少意义?放轻松,就像你刚来时那样,不然我就要后悔把真相告诉你了。”李木低沉的话语遭到了小姑娘的嫌弃,不容他说完就被粗暴打断。
这种被一个小孩子如此深刻地教育,是李木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感到了十分的新奇,不由露出笑脸好奇地问道:“什么叫‘这么单纯的叹气’啊?叹气还有这种区别吗?”
灵铃一脸认真地说道:“当然有了,有些人对我叹气是因为怜悯,是居高临下地施舍与我同情,而你叹气是因为你把我的经历带入了你自己,为拥有这种经历的你感到悲伤,我
没有想到还会遇到这种站在别人角度思考问题的人。”
李木看着眼前的小小人儿只觉心情复杂:“这两种叹气听起来会有区别?不都是一样的吗?你怕不是胡诌些话来诈我的吧?”
“你不是也听不懂植物的说话声吗?你听不出这两种叹气声的差别又有什么奇怪的呢?”灵铃笑得很狡黠,让李木有些分不清她是在说实话还是在捉弄他自己,此时看着又是一个标准的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了。
不过好在李木并不在乎灵铃是不是在撒谎,只要确定灵铃真的不介意自己的过往就足够了。
李木吹了吹碗中的热水,现在温度已经差不多了,仰头一饮而尽,将空碗还给小姑娘,“那你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吗?我着实有些好奇。”
灵铃接过空碗,随手放进桌子旁边的木柜中,“这有什么不能的呢?就是你想听详细的呢?还是简单的故事?”
“这由你定,我反正都是闲,早点儿离开或者晚点儿离开都没有区别,就看你的心意。”李木耸耸肩,完全就是无所谓的模样。
“那我就如实讲吧。”灵铃从桌下拉出两条矮凳,递给李木一条,自己坐一条,“我那时太小了,根本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讲得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所以不够精彩你可不要怪。”
李木怎么舍得怪罪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呢?顶多就是觉得这一刻的场景有些怪,接过板凳就像是夏日夕
阳的大树下听老大爷讲他年轻时的故事,而这个还没有李木腰高的小家伙就是那个老大爷。
“我是在春天出生的,天气回暖,百花正怒放的春天,被谁生下,在哪儿生下,具体是什么时候生下的就一无所知了,村落里的婆婆捡到我的时候,我都把脐带剪断几天了,想推断也推断不出来。
“村落里的婆婆是在村落的边缘捡到我的,我当时被一件没有印花的絮棉被裹着,周边还有洒落的鲜血和兽毛,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而我身上除了被子就剩一个小铃铛,想要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也做不到。”
故事讲到这里就停下来了,李木抬头一看,发现灵铃正盯着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讲了呢?”
“讲完了呀,还有哪里没有讲清楚的吗?这就是我当年的故事呀,我那时才出生几天,普通人的婆婆那时就老得不行了,你指望我们还能知道多少信息?”灵铃说得理所当然,显得李木的问题相当莫名其妙,“哦,对了,婆婆说我那时候就非常乖,一个人躺在地上不哭也不闹,一看到她还笑。不过这话我是不相信的,小孩子哪懂这些,我估计就是婆婆为了哄我开心编的。”
听完灵铃的讲述,李木的心情愈发的复杂了。小姑娘的话不错,讲到这里,基本的情况都介绍清楚了,可一个人一出生就被遗弃,他难道不会对自己的身世
感到好奇吗?他难道就不会在夜里入梦之前猜测自己为什么会被遗弃吗?一旦有,那么他不会有所猜测,有所行动吗?调查结果呢?
“你就不想知道那些血迹和兽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既然灵铃没有赶李木走,也没有抗拒的意思,那李木便放心大胆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还有,那个小铃铛呢?”
对于第一个问题,灵铃学着李木的样子耸耸肩,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铃铛遗失了,在我人生中剩下的痕迹就是我的名字——婆婆因为那个小铃铛叫我铃。”
李木这次学乖了,灵铃不愿意细讲小铃铛的故事,那就不要追问,转而询问起了其他问题:“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啊?而且就我所知,这附近也没有村落才是啊,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啊?”
“最开始几年是婆婆照顾我,后来婆婆去世了,就村里的人照顾我,再后来村里的人就开始害怕我,于是我辗转就来到了这儿,发现这里很适合花卉的生长,便在此定居下来,安心种我的花。”
李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可以肯定,灵铃的离开绝不是自愿的,当人们对一个柔弱可欺的对象产生恐惧时,他们一定会用欺辱来假装强大,从而掩盖自己的恐惧,那是一种极其丑恶的嘴脸,李木不敢细问发生了什么。
“所以外面将屋子围满的花都是你种的?这座小木屋也是你自己修建
的?”李木说话的声音有些干涩。
灵铃却有些自豪:“是的,都是我一手一脚亲自做的。”
李木犹豫了,他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问:灵铃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