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有什么问题老石会为国柱解答的。”李木还在那儿迷糊着呢,虹总司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转身就走,看她行色匆匆的样子应该是事情挺着急的,不等李木反应过来挽留两句,石庄司他们已经纠缠过来了。
奇了啊,在这灵力充沛的灵眼,四品的石庄司居然还拦不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咋就推推攘攘地跑到这边来了?
“虹总司!虹总司你别躲了!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知道你在这儿,你逃不了的!这就是你的责任!《责规律》第三卷第一册第一百三十二条规定:‘凡修行者因不明原因出现死亡、失踪、昏迷不醒等情况,皆由属地缉魔司处理’,我儿子失踪,泗肥城缉魔司就要帮我把人找回来,哪怕是线索也好啊!”阑武师喊得声嘶力竭。
李木这下听清被阻拦的阑武师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合着虹总司着急忙慌的是躲阑武师啊,而石庄司拦得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拦不住一个没了儿子踪迹的父亲。
遁走的虹总司应该是通知了缉魔司里的其他人,阑武师才高声呼喊完,李木就看到从各处钻出缉魔司的缉捕来,一窝蜂地把阑武师围住,七嘴八舌地劝解道:“阑叔,您听错了,虹总司今天就没有来这儿,你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呢?走,我们去后边。”
有了众人的帮忙,石庄司才终于被解脱出来,
几个退步退到李木身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让国……李木老弟见笑了,这里他们会处理的,我们先到别处去吧。”
石庄司一边说着就朝着外边离去,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李木站在原地没有动,还保持着之前的姿态看着被包围的阑武师。
李木不用回头看都知道石庄司此时脸上的难堪和尴尬,但李木这会儿可没有那么通情达理地理解,而是用像是在问什么有趣的事情的跳脱语气问道:“石老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唉……”石庄司无奈地叹口气,只好重新走回来走到李木的身边,耐心地低声解释道:“阑万君有一个儿子,六品,实力还行,独自在江湖行走,那孩子脾气品行都不错,江湖名声不错,朋友挺多,没听说有敌人,但在一年多以前无缘无故失踪了,因为孩子是泗肥城人,这个案子归我们管,所以他时常来闹。”
“哦……”李木听到这里就有些明白了,“但是信息太少,一直没找到是吧?阑武师就觉得你们泗肥城缉魔司光吃饭不干事,司里人来人往的不见做什么事儿就是不派出去找他儿子,因此来这里找你们的麻烦?”
石庄司没有点头认可李木的说法,反倒是一张脸皱巴在了一起,看上去有些为难,“也倒不是这样。在阑万君报案一个月之后,隔壁庄的兄弟就在八十多
公里外的悬崖下面找到了阑听涛的尸骨。”
李木听到这里猛然回头,震惊地看着石庄司,而阑武师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情绪突然爆发,剧烈地挣扎起来要冲向这边,周围十多个缉魔司吏员都快拦不住了,而阑父还在拼命地大喊:“胡说八道!那根本就不是我儿子!就是你们随便找的一副骨架子,包些我儿子的衣服碎片就是我儿子了?你们就是一帮混球!我儿子我不认识吗?那不是我儿子!”
李木忍不住看向声带已经嘶哑也要大吼着告诉全世界的阑武师,看着阑武师脖子上暴突出来的青色血管,看着刚与空气接触便滚落下来却依旧糊住双眼的泪珠,李木知道,阑武师真的很拼命地在证明他的儿子还活着。
“唉……”李木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所以,阑武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庄司摇摇头,“阑听涛是阑万君夫妻俩的独子,含辛茹苦养这么大,儿子就是他们的全部期望和未来,人一下说没就没了,两人根本没法接受,母亲当时就病倒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爬起来,仍然卧病在床。”
李木默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找到的那人到底是不是阑听涛啊?阑武师因为什么而坚信不疑那不是他儿子啊?”
“唉……”今天这里的叹气声实在是太多了,“阑万君练的是家传武学,有好些年生了,在泗肥
城也是有名声的,而且阑万君本身品行又不错,故而安治司与他时有合作,帮忙指导训练之类的,因此对于他的报案我们缉魔司还是很重视的,泗肥城周边的几个司都出动了人手,弄虚作假这种事是真不会做。
“其实当时找到尸骨时我们也不敢相信,但骨骼、牙齿、随身物品等证据由不得我们不相信,最后出现的地点、行动方向、时间这些也全都对得上,毫无疑问我们确实找到失足坠崖的阑听涛了。”
李木适时问了一句:“你们一个月后找到的尸体是自然腐败还是……”
石庄司摇摇头,不用细说李木就知道了答案。李木是常在野外走的,知道野外蛇虫鼠蚁和野兽的凶猛。
“这也是阑武师怀疑的理由之一,说不可能这么快就只有一副光洁的骨骼了,还有就是尸首身上找到一副玉佩,而据阑万君所说,阑听涛从不佩戴玉石之类的东西。”石庄司说这些的时候满是无力。
李木继续问道:“那阑武师现在这是?”
“人找到了,案子自然就结了,可夫妻俩不同意,坚持认为那不是他们的儿子,一直要求我们继续派人出去找,我们不找就把家里生意停了自己出去找。
“阑万君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找儿子,剩下的时间就在泗肥城缉魔司跪求我们找人,可不存在的人我们是实在没办法找,让他在外面跪着又影响不好,虹总司就只
好把他请进来,让他在司里呆着,也好照顾他些。”
李木这下才算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所以说,最近一段时间他每天都来?”
石庄司点点头:“阑万君每天天不亮就来了,缉魔司开门他就进来,来得最早走得最迟,所有人散值了才走,来这儿也不捣乱,就是看着人来人往的众人,而他想要说什么大家都知道。
“阑万君每天都来求司里帮忙,但司里没有人厌烦他,因为他真的很守规矩,甚至叫他吃饭他都不肯,每次到饭点就会主动离开,就是怕他影响我们的吃饭。司里所有人都很同情他,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帮忙。”
李木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然隐约听到阑武师在竭尽全力地争辩着什么,诉说着只有他和他妻子两人坚信不疑的事实,李木所有的话都被打断了,只剩下一声可悲的、无力的叹息。
……
监牢,是用来看押罪犯和疑犯的地方,不论是关押,还是拘役,又或者说是临时看守都是将他们抓进监牢内,不过被关进监牢里的人身份有别,关的时间和程度也有所区别,那监牢的配置不同也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
那,关押前泗肥城城治勾立的监牢是怎样的配置呢?
和李木呆过的那个牢房类似,勾立现在呆的这个牢房同样非常简洁且干净,只有床和上厕所的地方,别无长物而一尘不染,但和李木的那个不同的是,这里的
床明显要软很多,厕所同样舒服不少,不过,要是让李木选,李木不会选这里。
在舒适之余,这间牢房明显要严密许多,环顾四周只有厚实的,密不透风的坚墙,能看到或听到外面情况的渠道就只有门上那个用于看查情况的小窗口,那个还没有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窗口。
有着头顶五米高处的照明和通风,监牢内并不显得憋闷,勾立也没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无聊是不可避免的。
被关进这些监牢里的人都是一些不容有失的人,为了防止意外的出现,这间监牢里是连蜘蛛蚂蚁、苍蝇蚊子这类小虫都是看不见的,勾立能获得的所有娱乐就只有盯着门上那一方小小的空洞,听着“哐当哐当”的甲胄摩擦声在外面的走廊出现,再慢慢接近放大,在遮挡门洞的光线片刻后以同样的速度远去,最后消失在走廊中。
勾立盘腿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床的位置很好,正好对着门上的方孔,这个动作费不了勾立多少力气,所以勾立已经这样坐着看着那个门洞很久了,以勾立内心的默默估算,现在应该是下午了。
“哐当哐当……”又是一队披甲武士的甲胄摩擦声响起,但这次勾立皱起了眉头,时间早了,人数多了。随着甲胄声的靠近,勾立渐渐舒展了眉头,脚步声中有一个不协调的声音。
“哐当”的声音渐大,门洞的光线明灭了五次之后,门
外的队伍停了下来,一个身影彻底挡住了门洞。
“勾城治,抱歉,斡旋这么久之后才只是把我送进来见您一面。”那个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上去不卑不亢,口齿清晰又条理,总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睿智的人。
“好了,不用多说了。”勾立依旧是那个动作,坐在床上并没有动弹,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与变化,“小林,你去吧。”
“是。”这是一个心满意足的应答。
这就是泗肥城尚务司努力一天的结果,就为了这几句简短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