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灵秀之地,凡有山者,必有水依,而位于罗象国中央的道山自然不会例外,涓涓细流,飞湍流泉,静影潭碧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天地则是用这水蚀风刻,提着那鬼斧神工,雕琢得道山个奇峰怪立,谷涧纵横。
主峰全一峰,拔地崛起,犹如金铸玉琢的宝柱雄峙苍穹,素有“一柱擎天”之誉,寄托了道山众道人“保全真性,一以统万”的美好心愿,而环绕主峰的诸峰则千奇百怪,争奇斗雄,却又颔首俯身,恭敬地拱卫主峰,宛若“万山来朝”。
金童、玉女峰,婀娜多姿,亭亭秀立;大笔、中笔峰,如铺展云笺,挥毫生辉;缥缈峰、香炉峰云雾缭绕,香烟弥漫;五老峰,老态龙钟;天马峰飞鬣扬鬃,昂首霄汉;狮子峰摇身舞爪,戏耍云端。有的似青莲绽花,流香荡翠;有的似旌旗招展,击风搏雨;还有的似那仙人指路,直把正途告于人间,只道是“七十二峰朝大顶,三十六涧水长流”。
在这道山的七十二峰之中,又有一峰常年紫气氤氲,风云变化莫测,青峰滴翠,繁花似锦,山上更有飞瀑高悬配上扬波溅珠的溪涧,引来珍禽异兽出没悬岩,加之吞云吐雾的山洞,孕月育日的潭池,构成了一幅瑰丽无比的丹青长卷,蔚为天下奇观,此峰便是问道峰。
问道峰钟天地毓秀,岂可无结庐开峰?只是怕人间拙计坏了这天工,而问
道峰上的殿观楼阁所幸并没有辜负这一山的美色。
问道峰上的宫观庙祠以顶峰三清殿为中心,以山道为轴线向四周辐射,依着山形水脉,相其广狭而定其规则,所有宫观都建筑在峰、峦、坡、岩、涧之间,整个建筑群落疏密相宜,山水川谷远取其势,近取其质,宫观庙祠适形而止,最后藏风聚气,建筑竟然与环境融为一体,具有一种神奇宁静的美,以至于山上诸殿虽为人造,宛若天成。
此等美景,游人自是纷至沓来,此时的问道峰山脚也确实如此,天南地北来的外乡人将上山的山道彻底堵住,当真是挥袖如云,挥汗如雨,人们正常音量的说话声累到一起,竟如湍流在山谷中咆哮一般,声音直冲云霄。
此地应当有众多游人,但不应有如此多的游人,问道峰美,可道山秀丽之处不单是问道峰一处,众人何必直往这一处去呢?因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江湖四圣之一的问道人在此修行。
可问道人是在此问道修行的,道山修道人修行讲求的是清静,那可让这些人扰了清静?故而一个人都上不得山去,只得堆积在这山道口苦苦哀求。
“绛虚道长,我是朝中的礼司郞之子,因受管理罗象国内各信仰的父亲影响,对道山天宗仰慕已久,可否让我上山一观,聆听道音啊?”
“女修士,我一生碌碌为钱两,因财欲误了前半生,一朝问道才
知坐拥的上亿家资皆为粪土,只求问道峰可点化我,我愿意以全部身家作为谢礼献上,万望成全!求女修士让我上山吧!”
“无量福,小可自西北边陲而来,为显心诚,一路没有御灵,单靠双足行走,餐风饮露,跨山跃河,划破了十三件衣裳,磨穿了四十七双草鞋,拄坏了九根木杖,但求得上问道峰一观,此为鄙人的毕生心愿,师兄可否乞怜遂了我愿?”
“道姑救命啊!求求道姑大发慈悲救救我!我早产降世,先天不足,打小就体弱多病,咳咳,而后更是疾病缠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多走几步路就会喘,长此以往必然命不久矣,求求道姑让我上山,救我一救吧,我给您磕头了!”
“道长!”“师兄!”……
山道口众人沸沸扬扬,说辞不一,缓急不一,举止不一,一致的唯有上山的诉求,全都嚷嚷着要向问道峰上去,而年轻的女道人却是安静地在亭中闭目打坐,清心净念默默冥想,对外界的聒噪充耳不闻。
“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群笑话啊!”忽有一声笑声携着磅礴的气势从人群后方压来,要不是拥挤的人群相互支撑怕是会倒伏一片,“拿权势威压,拿金钱利诱,拿折磨自己装心诚,拿可怜搏同情,你们这些人为了见问道人一面可真是手段频出啊,谢谢你们让我看了一处好戏,着实精彩,哈哈哈……”
华衣的贵公子表
情一怔,肥胖的商人诚惶诚恐,一身破烂的清瘦老人眉头一皱,面色苍白的病弱年轻人出离了愤怒,前面的人不由地回头看去,看是哪个猖狂的人敢如此出言不逊。
可道山山脚如此密集的人群,人群往外延伸足有数百米,回头向后看又能看得见什么?难不成说话那人还身高十数米,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着?而前面的人还真就看见了人群后说话之人。
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双无形的大手,从中间将人群剖开,一分为二,露出中间一条一米宽的路来,而两侧的人则是不受控制地向两边推挤排开,好似是恭迎来人一般。
敢在这儿苦求的哪个不是有闲有钱的主儿,要不是问道人的名声太大,这群人早就掀翻了山去,此番拥挤在这儿而所得更是积压了一肚子气,在这节骨眼儿还有人敢找事,是真不怕众人的怒火吗?这帮人能忍得了这口气?
“哗啦……”人群倾倒,众人循着来人方向看去,张口就要骂娘,可刚转过了视线,一群人同时哑然,张着嘴巴忘了要说啥,连控制身体站稳都忘了,任由灵力把自己推到两边。
问道峰脚下的人们,天天看着问道峰的美景,料想早就该对美有了抵抗力,可今日终究是让这美色夺了神。
那是一俊朗女子,长发飘飘,英姿飒爽,瞧着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行走间大步流星,臂膀挥舞间
虎虎生风,隐隐能透过衣衫看到其下的肌肉线条,线条也不冷硬,反倒多出几分自然,不管是男人看了还是女人看了,竟然都不禁生出一种爱慕之情来。
可俊朗女子向人们索取的不止是倾慕,更有臣服。山脚无风,但一袭黑袍在女子身后猎猎作响,由骨子里生发出不可一世的气势来,大有一股雄姿英发的味道,压得在场的男子都有些自惭形秽,当女子走过,两侧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来,不敢抬头直视,只敢听着铿锵的脚步声从前走过。
能在这群人中抢到前面位置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看着女子走来,跪着磕头的病弱男子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俊朗女子大声呵斥道:“你是哪来的?懂不懂规矩啊?敢在此嚣张跋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还不快快……”
女子眉头一挑,“我?桀平生最恨别人拿手指着我!”
“魔宗的黑袍魔君?走,快走!”队伍前方的几人闻言一惊,急忙就要朝两边扑去,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远离那个挑衅黑袍魔君?桀的男人。
听觉更快的是下意识,当对方视线移过来时,还不及听言,病弱男子只觉心头一寒,手指像是触电一般急忙往回收,还不等他见势不妙说几句软话,就听前方的空气一声爆响,突如其来的气浪将其掀翻在地,狠狠打几个滚,吐血不止。
在亭中的绛虚道人已然
站在俊朗女子身前,此时正缓缓地收回右手。
黑袍魔君?桀不知何时发出了攻击,无形无质,而需要绛虚道人亲自上前才能挡住!
“他罪不至死,且放过他吧。”绛虚道人向?桀稽了一礼,却丝毫不提责罚之类的事。
黑袍魔君抱拳还礼,“魔宗?桀前来拜山。”俊朗女子并没有多提那冒犯了她的男子之事,因为在黑袍魔君看来,这世间之人皆为蝼蚁,蝼蚁之生死又何须在意,死即死矣,只要没有在她眼前蹦跶,没有死也无所谓。
“自收到魔宗宗主之信后,我等便恭候多时了。”绛虚道人伸手往后做出“请”的姿势,“我还要镇守山道,恕不能相送,藏阁就在峰顶,请魔君自去,届时会有师兄指引。”
?桀冲着绛虚道人点点头,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满山的风光,自语道:“问道峰的风光果然名不虚传,其美色可堪与我一比了。”语毕,?桀拔地而起,竟然不走山道,径直向峰顶飞去,原地空留黑袍的猎猎风声。
“好一个黑袍魔君,当真是傲慢狂妄至极,连问道峰都敢不尊,敢直接御灵攀山!”
“人家狂妄至此也依旧活到如今,几人能及?”
黑袍魔君一走,山脚下的众人好像搬走了心中一块大石,不禁松了一口气,又不免多了几许遗憾,空落落的急需填补,一群人急忙攀谈起来,山脚再次恢复之前的嘈杂。
绛虚道人扫视众人
一眼,心中偷偷发笑,随风一飘,再度回亭中打坐冥想了,对外界的一切不管不问。
……
“砰”的一声,三层塔楼铁皮包的厚重木门被推开,掀起一阵大风吹进楼内。绛虚道人告诉黑袍魔君峰顶有人接引,但?桀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径直来到问道峰收纳书籍的藏阁门前,而不用?桀亲自推门,门自动洞开。
藏阁内没有阳光直射进来,但里面却并不显昏暗,环视四周,五米多高的书架靠墙站一圈,中间空出一大片,偌大的一层楼稍显空旷,使得人的心情也自动跟着开阔起来。
此时的藏阁内除了一个长发的年轻道人正在门口拿着一本书卷阅读,就再没有旁人了,使得藏阁愈发显得空荡荡的,也愈发突出?桀到来的喧闹。
?桀开门时年轻道人似乎正拿一个酒葫芦喝酒,而且看样子还喝喝了好长一段时间了,黑袍魔君进门就闻到一股酒气在藏阁中飘荡,使得她暗自皱眉,没想到问道峰看守藏阁的人如此放荡。
不管如何,这里是问道峰,是问道人的地方,而问道人是少数几个获得魔君认可的江湖人,?桀还是要收敛些,“嗒,嗒,嗒……”迈步走向年轻道人,看了一眼道人醉醺醺的样子,又扫视了一眼对方手中的书,是《天道行》。
“魔宗?桀前来借阅藏阁。”黑袍魔君连个抱拳行礼都不愿给,硬邦邦地说道。
年轻道人好像刚从
愣神中醒悟过来,左右看了一眼,随后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