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提着酒泉大口大口地喝着酒,由于喝得太急太猛,酒从葫芦嘴儿出来,顺着下巴朝四周淌去,洒得青衫湿透,而李木像是一无所觉,只是自顾自地仰头喝酒,似是想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好浇落心中块垒。
筱花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知道,李木醉不了,他此时只是无心做其他的,唯有长饮,等这壶酒喝完,李木才有力气说话。
酒泉还是空了,李木喝干了里面最后一滴酒,果然如筱花所料,李木没有再去打酒,把瓶塞一塞,重新别回腰间,醉眼朦胧地看向筱花,问道:“为什么?”这话是在问筱花,也是在问他自己,人命为什么不能引得关心。
“不知道。”筱花不知道答案,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说着生命至上,可落到细处看,似乎一切不过尔尔,“为什么呢?”这是筱花在问李木,别人都不在意,他为什么要如此关心呢。
“因为都是人啊,人就是一个个体相互扶持生活的,谁都不能离了他人独自生活。”李木回答时语气并没有那么铿锵有力,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与怀疑,可后面的话,李木心中只有坚定,
“你也是见过周大一家人的,你看到了周大跳房子时的天真烂漫,看到了周父周母接待我们时的热情好客,你看到他们的长者慈、幼者孝,你看到了他们在一起吃饭时他们对一块腊肉的推让,你看到了他
们的其乐融融。
“我们还看到了周大一家的劳累与辛苦,周大身上的衣服很破很久了,应该是传了很多年传到他那里的,不知道换过多少主人了,周父周母脸上刀刻斧削的皱纹,还有那满手老茧的风霜,我们都看到了,他们一家要种地,要养鸡,要养猪,要耗尽他们一生的力气和时间去劳作,但他们只获得了家徒四壁,一年只有几块腊肉吃,几年都看不到一套新衣。
“我们都知道他们卑微如尘土,他们也知道,可他们依旧在幸福,并坚信还有更大的幸福,且为了它不懈努力着,这样的他们,凭什么遭受厄难?他们不应该遭遇这一切!
“可一切终究是发生了,但仅仅是端稳饭碗就耗尽了他们所有力气,他们面对这一切又能做什么呢?如果连吃饱了饭,有了力气的人都还不出手帮他们一把,那他们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李木说到这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我,不仅吃得饱饭,甚至还有力气放下饭碗骂娘,那遇到了他们,就一定要出手帮他们。”
筱花扑入李木的怀中,紧紧地抱住,良久才开口说话:“那我们一起去做这件事吧。既然我们是对的,那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们没有错,就不应该责怪自己,我们应该自豪才对。”
李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环住筱花的腰,收束起那些沉重的心思,静静地感受此刻怀中的美好
,有筱花在,真好。
李木心中的郁郁悄然散去,斗志与活力慢慢充盈他的身体,他渐渐找回了重新行动的力量。
“谢谢你,筱花。”李木在筱花耳边轻轻地说着,“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是坐等金家管事那边出结果吗?”
筱花离了李木的怀抱,微笑着摇摇头:“金家管事可能不关心那些孩子,但一定关心自己的小命,所以派人寻找是肯定,但我们都知道,他未必会有多尽心尽力,就算尽心尽力也不一定能抓到贾马。”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李木知道,当筱花这么说时,她心中必然有了定计,他相信筱花的建议一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筱花不会让李木失望,“贾马看起来与流云派事件密切相关,找到他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那我们就先找到他吧。”抓贾马是李木正在做的事,只是现在遇到了困境,筱花不会无缘无故说一句废话。
“李木,我们去贾马家找贾马时,没有见到他,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在家?”筱花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打算,而是询问了李木一个问题。
李木不假思索,心中答案脱口而出:“还能是因为什么?畏罪潜逃了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所以李木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他是如何得知他的阴谋被我们知悉了呢?”筱花进一步提问。
李木对自己了解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不像筱花那样冷静
,他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所以在得知整个事情后,李木一直处于一个情绪跌宕起伏的状态,说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也不为过,但这不代表李木的理智不再回来了,经过筱花的提醒,李木也察觉了其中的关窍。
“我们今天一大早就去广场玩儿了,是碰巧遇到周父周母的,和他们聊了一些之后才知道流云派的事,我们梳理一遍事情之后就直接御灵去了贾马家,发现贾马并不在家。”李木开始从头回忆整件事情,他从中发现事情的不对了,
“我们去广场不代表我们会知道流云派的事,旁人又不知道我们和周父周母在聊些什么,和其中的受害者聊天并不意味着阴谋会被揭露,毕竟受害者深信自己没有受骗,他们一般会死死保守秘密,没理由会猜测到我们会去找贾马麻烦。
“就算出于谨慎有所猜测,我们可是直接御灵去的,在饮度村,没有谁的速度能比得上我俩,哪怕真有,也不可能没有灵力波动,以至于我们察觉不到,也就是说,贾马不可能提前知道我们要去找他,但他确实在我们到达的不久前匆匆离开。”
筱花微笑着点点头,表示李木和她想得一样。
“所以只是巧合,贾马是因为其他原因慌忙离开的!”李木恍然大悟,“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在找他!”
“之前确实不知道,但现在不一定了。”筱花略带遗憾地说道,“换
个方向来说,贾马仍然不知道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李木懊恼不已,当初实在是太着急了一点儿,要是当时多几分理智,这时事情也不会那么麻烦。
“你也不用这样,我们还是有机会的。”筱花宽慰道,“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贾马房间里的各种东西都是保持原样的,并没有收拾打包的痕迹,也就是说,贾马出门时,没有想过就此离开。”
“他只是临时有急事出去,短时间内还是准备要回家的。”李木明白筱花的意思了,一时有些振奋。
筱花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时间还早,就算贾马知道我们在找他,他想跑路,仍有很大几率会回家收拾点儿东西,毕竟手里有钱和两手空空地跑路是很不一样的,我们此时去贾马家,还是有很大可能把他堵住的。”
广场上的集会开始得很早,天不亮就有人聚集,李木和筱花去得也很早,在广场外玩儿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周父周母,在得知流云派之后,李木马不停蹄地游走在贾马家和金府,中间几乎没有间隔,所以直到现在,时间才到上午九、十点的样子,离午饭都还有一段时间。
“事不宜迟,那我们走吧!”事情总算有了些转机,看到些好苗头的李木都忍不住在脸上挂上了微笑。
李木和筱花没有耽搁,径直御灵来到贾马家,所幸,一切都还是他俩走时的样子。
出于谨慎,李木和筱花再
次把贾马家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俩之前来的时候,李木因为心急如焚,就只是在几间房间匆匆看一遍,发现贾马不在就了了,没有进行翻找,所以屋内事物没有翻动和破坏,因此,贾马回来时,不会立刻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异常,而屋都不进就走,那基本可以判断,贾马还没有回来过。
“我们应该没有错过机会,你想在这儿等贾马回来吗?”筱花在仔细检查后得出结论,最后看看李木什么意思。
李木自然不会有异议了,“我藏在屋里,你藏在屋外如何?要是有什么异常情况,你就通知我。”
“好,没问题。”筱花爽快地答应了,随即到屋外能监控贾马屋子周边的隐蔽处藏了起来,而李木则是找了个阴影角落,确保是屋外看不到的地方,还能看到窗户与门口的异动情况。
说实话,李木此时有些庆幸,庆幸筱花及时把自己拦了下来,要不然他早就一巴掌把贾马的房子给拍碎了,那时哪还能在猎物窝里张开陷阱坐猎啊。
没错,李木把这场等待当作坐猎,在猎物必经之地上静静等待猎物上门,现在,李木静静等待贾马回家,而当年羿有穷教李木狩猎时,特别叮嘱过他,坐猎最关键的就是耐心和安静,因此李木凝息屏神,默默地等待。
但李木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场等待会如此漫长。
天上的太阳慢慢攀上顶
峰,随后又慢慢下跌西斜,午饭过了,晚饭过了,李木听到从广场归来的人们自屋前路过,欢快地庆祝和祝福着,还有一群小孩子在门前嬉闹了整整一个小时,但没有猎物的动静,李木都开始怀疑贾马不会再回来了,但狩猎的本能让他一动不动地继续等待,而筱花则是陪着他。
终于,天黑了,所有光亮都从大门和窗口退去,房屋里只剩下浓重的黑暗,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