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夜无寒无比庆幸。
他先前在剑光宗的时候，已经渡过一次天劫了。
若是他积攒了数次的渡境雷，全在此处清算的话，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同时扛下灭杀清荷的天雷，和属于自己的破境雷！
天雷滚滚，云层堆叠，大地一片黯然。
方圆百里生灵涂炭。
莫清郓和青龙等人早已经退开，将这片区域留给夜无寒和清荷。
“她还没死……若是她死了，天雷不会落下。”
夜无寒轻轻抚摸着怀中女子的脸颊。
她柔软的皮肤还未变得僵硬，那就说明她尚且有一丝气息留存！
身为大乘后期的修士，清荷虽然替夜无寒当下了灭心锥。
但她的肉体强度已经被灵气锻炼至极致。
哪怕灭心锥百发百中，可她还是留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夜无寒及时拔出了灭心锥吧？
“荷儿……是爹爹对不起你！”
莫清郓跪倒在地，垂泪看向远处，两抹人影紧紧地靠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青龙搀扶着受伤的玄武等人，开口道：“宗主，接下来如何？”
莫清郓擦干泪水站起。
“开启护山大阵！荷儿还没死，护山大阵可削弱天雷的威力！”
可青龙却迟疑着没动。
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现在开启了护山大阵，帮助清荷飞升，那她将成为千万年来，第一个飞升上界的魔道！
天道没能杀了她，一定会将因果算在玄天宗头上！
千年大宗，在天道的追究下，还能繁荣多久？
“宗主，不能开启护山大阵帮助清荷，您应该也知道，清荷现在已经不是修士了，她飞升后不会给玄天宗带来任何好处，更不会降下飞升灵息！”
“相反，她反而会将玄天宗卷入天道的因果之中。我等避世多年，不染因果，绝对不能在此时一步踏错，步步错啊！”
青龙害怕莫清郓再次因为情感判断出错，他双膝跪地，恳求道：“宗主！玄天宗有上万弟子，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莫清郓愣住。
身为大乘期修士，修炼了百年，他当然知道青龙的意思！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一边是他最爱的女儿，一边是跟随他多年的弟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选？
“宗主！迟疑生变，还请您快做决定！”
山门处的动静太大了，很多弟子自发地赶过来，隔着老远看着此处的战况。
他们境界太低，无法参与其中，只能站在原地心焦。
“退……退回山门！任何人不得出手帮助夜无寒和清荷！”
莫清郓忍着心痛，做下决定。
青龙立刻站起，送玄武回去养伤的同时，勒令玄天宗弟子不得靠近夜无寒和清荷！
所有人都退回了玄天宗。
天雷之下，只剩下了夜无寒和清荷！
他抱着怀中的柔软身躯，侧头看着一道道人影渐渐消失不见。
此刻，这片大地上只剩下了被天雷灼伤的焦土，和身处危险最中心的两人！
“莫清郓确实应该让他们离开……”
夜无寒喃喃自语道：“他们过来也帮不上忙，魔道飞升的天雷，和修士的渡劫天雷比起来，天道是下定了决心要劈死她！”
“让他们过来帮忙也是送死，不如远远地离开，还能保住一条命。”
夜无寒收回目光。
道理他都懂，只是心中难免凄凉。
“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我无法用灵气帮你疗伤，我必须要留存实力对抗天雷。”
夜无寒掏出一枚丹药塞进清荷嘴里。
这枚丹药能帮助她暂时留下最后一口气息，不至于让她现在就死。
清荷只是昏过去了，受伤太重，身体在缓慢地进行自我修复。
如果她还是修士，就可以利用此处的灵气修补身体，可她已然堕入魔道，想要修养身体，只能补充魔气或者杀气。
夜无寒倒是可以用灵气帮她疗伤，却无法为她的自身补充魔气和杀气。
“啪！”
第二道天雷落下。
夜无寒的神识罩在一瞬间破裂。
他的后背迎接了天雷，昂贵衣料化作飞烟。
“噗。”
夜无寒低头吐出一口血，他已经感觉不到后背的皮肤了，这道天雷威力之大，让他的肉体都扛不住了。
“我不会也死在这里吧？”
夜无寒凄凉一笑。
若不是他身有无量功德，这道天雷的威力只会更大！
云层中的紫色天雷凝聚在一起，竟然隐约散发出红光！
一道游龙在云层中穿梭。
夜无寒感受到龙气在头顶盘旋。
“连天龙都来了……第一个横空出世的大乘魔道，还真是让人生畏啊！”
若是清荷今日飞升，上界必然会多出一位杀伐果断的魔道大能。
没有人乐意看见这一幕发生。
天龙可以来监督此次的飞升，仙人却不能来。
他们不能随意出手干涉下界修士的飞升。
天龙不断发出吼叫，天雷在龙气的滋养下，渐渐发红。
夜无寒仰头看了一眼。
“这是诚心要劈死我俩啊……”
天道竟然也顾不得夜无寒拥有无量功德，打算一块劈死他们两人，不然的话，清荷飞升，下界魔道必然兴旺！
“护！”
夜无寒目眦欲裂，一道金光出现在他的头顶。
玲珑塔！
净化了上万冤魂的玲珑塔，早已经不是普通的法宝，它周身弥漫着金光，已经很接近佛道的至尊法器！
以它之躯，挡一击天雷！
夜无寒身体上的伤口在紧急修复中，他不能直接承受第三道天雷！
而灭杀魔道的天雷，必然有九十九道！
魔在雷中生，也在雷中死！
天雷落下，玲珑塔硬生生承受着了天道的强力一击。
一道清脆的声音落进夜无寒的耳中。
玲珑塔碎了……
身为器灵的虚木与玲珑塔共生送死，他不甘地发出一道怒吼，周身化作一道白烟，消散在天地间。
夜无寒凝视着虚木临走前怨恨的眼神。
“对不起……玲珑塔必须有器灵存在，才能挡住天雷！”
第三次天雷有惊无险地度过。
天道似乎怒了。
祂必须遵守某些规则，而夜无寒却偏偏钻了规则的空子！
天龙的数量从一条增加到了两条！
夜无寒苦笑一声。
“第四道，怕是要硬抗了。”
他死死护住怀中的清荷，等待着天雷落下。
毫不留情的天雷在此刻真正动了杀心，夜无寒被打趴，整个人覆在清荷的上方，周身血流不止，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他低头，大口大口吐着血。
“咳咳……”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破了，每呼出一口气，胸腔内就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夜无寒不想死，他努力修炼这么久，若是死在此处，岂不是可惜？
可天道的惩罚岂是轻易能逃的？
他和清荷都是笼中鸟，无法反抗。
属于他们的死局似乎已经注定。
夜无寒微微撑起身体，用手擦去清荷脸上的血迹。
“别怕，我会扛下这一切，直到我身死。”
他绝对不会让清荷独自面对这一切！
灭心锥之恩，他一定会偿还！
第五道天雷落下。
夜无寒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第六道。
第七道。
第八道！
当第九道天雷落下时，夜无寒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他已经拼尽了全力，扔出所有能够阻挡天雷的法宝，可天道灭杀清荷的决心实在太足，每一道天雷都是远超普通修士飞升时，所经历的天雷强度！
说是超出十倍都不为过！
而夜无寒的境界虽然已经得到了提升，在四境山河图的灵气洗礼下，达到了合体一层。
可他依旧无法挡下属于魔道的飞升天雷！
若是清荷清醒的话，两人一起阻挡，夜无寒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莫清郓一直站在玄天宗最高处，观察着山门外的情况。
“夜无寒……撑不住了。”
莫清郓喃喃自语道。
夜无寒撑到了第九道天雷，莫清郓已经很意外了。
北境修士飞升，从来没出现过天龙！
可这次却一次性来了两条，龙气夹杂在天雷之中，让紫雷变成了威力更大的红雷！
夜无寒能挡住九道，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莫清郓黯然收回目光。
“荷儿……要死了。”
他垂眸落泪。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儿去死，世上最残忍的酷刑不过如此了。
青龙站在莫清郓身边，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似乎并不觉得清荷死了，是多么不幸的事儿。
“宗主，不必为此事神伤，魔道式微，鬼道龟缩于暗处，若是清荷飞升，魔道必然会在北境兴起，顺势向其他三境蔓延。”
“到那时，四境子民，必然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清荷死在天雷之下，是最好的结局。”
青龙的说法没错，可莫清郓无法接受。
他明明清楚这一切，可依旧心中难受。
“宗主，走吧，留在这里看着，只会扰乱您的心境，清荷死去之后，您将是玄天宗下一位最有可能飞升的修士。”
“玄天宗能否继续繁荣，全系在您一人身上！”
莫清郓飞升，玄天宗的气运必将更强！
这也是当初众人期待清荷飞升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