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他们决定派花影和隋寒洛前去跟进警方的调查进度。
时律则陪着唐容慢慢往回走。
唐容路过大训练场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几片枯黄的叶子随着秋风打着旋往下掉。
在基地里与世隔绝训练了两个月,回来后竟觉得这个地方有些陌生。
可能是因为大街上穿着夏装的人们纷纷穿上厚外套,道路两旁茵茵绿叶也都变得金黄,秋风里带着一丝干燥。
竟然已经快十二月了。
“在想什么?”时律走到她身侧,伸手将落到唐容头顶的一片枯黄的叶子摘掉。
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好像在八月的夏天,那时候还是绿色的树叶。
“想徐晓,”唐容的神色晦暗不明,嘴唇不自觉的抿着,那股子慵懒劲也没了,整个人周围散发着低气压。
时律摩挲了两下她的脑袋:“别多想,不一定跟你有关系。”
唐容的脚步顿住,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向时律,问:“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吗?”
“不是你的错。”
可能对方选中徐晓,就是冲着唐容来的。但是这不是唐容的错,这是坏人的错。
“嗯,”唐容站在门口,看向时律:“抱歉,答应给你买的东西没买。”
“我买了,”时律转开房门:“要一起来吗?”
唐容眨眨眼睛,跟在时律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果然如时律所言,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吃的,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在基地里,她在时律的追问下说了她最大的秘密,自此她整个人几乎在时律面前是透明的了。
那个秘密……或者是说时律当初看到的幻像就与那个秘密有关。
他之所以会看到唐容坐在墙下,是因为他在潜意识的害怕,怕唐容因为那件事彻底走上绝路。
但是她好像没有。
但因为事件性质太恶劣,唐容在那个世界被通缉了六年,悬赏金也越积越多,最后达到了恐怖的八位数。
毕竟没有国家愿意把这么一位危险、且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留在自己的国土上。
唐容在大山里一边做着实验,一边被各方势力追杀……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以前是这样认为的,现在也是。
一想到自己被关在实验室的十多年,有无数人喝着她的血活着,她就恶心。
于是她找到那个所谓的小镇,跟着身体里血液的感应,上上下下,没有留一个活口。
她承认自己罪大恶极,承认自己冷血无情,承认自己心狠手辣,但她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她没错,死也不认。
固守着五岁前父母给予的一点温暖的唐容,在面对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喜欢和信任的时律,她不是真的要高高在上一次次将时律的真心放在地上踩上一脚。
她只是害怕,然后不知所措。
她觉得时律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喜欢也许还带着当初异能的后遗症。她甚至觉得温如言说得听中肯的,时律是个根正苗红的人,他正直,他无私奉献……
他是异调局人心中很完美的一个人,是榜样是星星。
时律若是知道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可能会厌恶她的吧。
那晚上时律一而再再而三地逼问,唐容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全都告诉了时律。
说完的那一刻,唐容连退出异调局,以后和0233单打独斗的场景都想好了。
但是时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留下了两颗捂得温热的糖,然后轻轻的说了句:“你让我想想,唐容……我不会走,你也别走。”
唐容目送他离开,心想,她好像还是把这么一个干净明亮的人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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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律一边拆包装,一边看向坐着发呆的唐容,没有打扰她的思考,只是默默地端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头一次,时律觉得有些规则条例也不是那么牢靠的印在自己心上了。
他动摇、反思、质问自己。
但是不管想了多久想了多少,在时律看到幻象的那一刻,什么都分崩离析了。
他不管唐容在那个世界做了什么,也不会站在道德上去审视唐容的做法是对是错……这是那个世界欠她的。
现在她来到了这里,有朋友,有合法的身份和工作,虽然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但是唐容在这里还有亲人。
她现在会因为队友的受伤而愤怒,会因为可能被自己连累的人而责怪自己……
时律从不觉得他的爱有什么拿得出手、值得骄傲的。比起他,唐容可能更需要的是大家的认可,需要朋友,需要社交,需要从她狭小的世界走出去。
而这里面,时律这个人占了多少分量,他不太敢去猜。
他私心希望多一点……一点点就好。
“时律,”唐容没有碰那杯水,突然抬头看向他:“你……之前说自己要想一想,现在这些都算是给我的答案吗?”
时律摆弄盘子的动作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嗯。”
不会厌恶你,不会防备你,不会远离你。
会继续爱你,会陪你做任何事,会永远信任你。
“我知道了,”唐容端起杯子,喝之前道:“
等这个事情结束,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可以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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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在市公安局的厕所里,在靠近窗户的那一间。
没有在上厕所,而是坐在马桶盖上,指间居然夹着一根女士香烟。
淡泊的雾气缭绕,她朝着窗户的位置吐了一口烟。
还是烦躁。
“咚咚——”
门板被敲响。
隋寒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别躲了,出来。”
花影打开门,坐着没动。
隋寒洛的目光落在了烟上,没说什么:“还好吗?”
“不太好,”花影的神情有些颓靡:“我知道异教徒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是这么变态、丧心病狂地折磨无辜的人……我……我有点难受。我们就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天天说着要保护这个保护那个。阿洛,我们保护不过来怎么办?”
“尽力而为就行,”隋寒洛伸手把她的烟拿过来,自己吸了一口,被呛的皱了皱眉。
“能多保护一个都是赚了,”隋寒洛把烟头掐灭,扔进了垃圾桶:“救世主也不能救所有人,我们连救世主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