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韩绛拒绝了许杰,却也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死。
韩绛这时叹了一口气:“话说,我也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你叔父与叔公有何想法,可毕竟朋友一场,我也不想寒了你的心。这样吧,若你叔公真有什么想法,抽个时间我与他见一见。或认为我年龄小,我爹爹出面也是可以的。”
许杰明白,这是韩绛作出的最大让步。拱手一礼:“好,我一定把话带到我叔公面前,改日再谈。”
“恩。”韩绛拱手回了了礼。
许杰离开,是韩绛亲自送到府门的,礼节上的问题韩绛不会出差错。
谁想,送许杰却遇到了新的客人。
崔壹叶和沈羽然两个来了。
许杰冲着两人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两人回礼之后走到了韩绛面前。
韩绛说道:“沈兄,你不是南下了吗?崔兄,你不在泉州,怎么会在临安?”
两人都没回答,只是依礼节施了礼,韩绛也没再问,准备领着两人一起到了花厅。
在从花园绕过的时候,韩绛注意到有两个仆妇在花园的墙边。
出于好奇韩绛走了过去。
这是墙,但墙上却有一套木制结构的物件。
这物件韩绛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从花园经过都会看到,长久以为韩绛都认为那东西就是花园内的垃圾箱。
可今天,韩绛见到两个仆妇从那箱中抱出一个婴儿。
没错,就是婴儿。
韩家的仆妇很专业,她们带着小被子将婴儿又包了一层,看到韩绛好向韩绛施了一礼后往后园去了。
这是什么?
这婴儿是什么意思?
瞬间,许多问题从韩绛脑海之中升了起来。
崔壹叶这时说道:“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多了。”
韩绛不明白:“什么更多了。”
崔壹叶指了指那个木制的物件。
韩绛更糊涂了。
崔壹叶看到韩绛那疑惑的表情,很是意外:“你不知道?”
韩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崔壹叶走近那物件先是解了上面挂铃铛的线,然后才打开柜门,里面是一个活扣结构,上面有一个很大的抽屉,抽屉内此时放有一只布袋子,布袋没绑,可以看清是一袋子钱以及一块一分为二的铜牌。
崔壹叶在旁边看了看,那里有一个圆木盘,制作了一个很巧妙的机关,木盘上有数字。
“恩,这个月已经有五十九个了? 确定比往年高。这还没有过年呢,怕是过年那几天你家里也会派人守在这里。”
韩绛更糊涂了? 这是什么?
崔壹叶把柜子关好? 重新挂上铃铛后才给韩绛解释:“每年冬天? 许多不忍心把孩子扔进河里的母亲就会抱着孩子到临安的富户区,富户家的靠东边的院墙上都会有一个活板门,活板门需要用些力气才能拉开,拉开的时候那个大抽屉,同时拉动绞盘? 让木盘上的数字多一位? 也让铃铛响起。”
“这叫投婴。”
韩绛不理解了:“朝廷的善婴堂呢?”
“朝廷,呵呵。”崔壹叶笑笑没解释。
紧接着崔壹叶说了一个韩绛头一次听说的惊天秘密。
崔壹叶说道:“看到那铜牌了吗?”
“恩。”
“一分为二? 代表将来可以认亲,但规矩不是这样的。依规矩投婴之后便不再有半点关系,是死是活? 是为奴为婢? 还是被收养都与原父母没有关系? 没有半点送给,但你们韩家没有守这个规矩。”
韩绛不明白,留下信物日后相认? 这有错吗?
当然,或许有错。
不,这事扯远了,韩绛说道:“不对,大娘娘不是公布免了生子钱? 怎么还会有弃婴呢,这肯定有什么不对的。”
崔壹叶没解释韩绛的疑惑,继续讲自己刚才的话:“在许多年前,有一个寒门士子病了,虽然不至于死,但家中却已经无米下锅,他的夫人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放进了投婴盒,五年后,那士子高中二甲第一名。此人是我本家叔叔,你认识。”
“崔嵬?”
崔壹叶点了点头:“恩,而他的女儿识文断字,琴艺出众,依韩府名册上记录,出自崔氏。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正是身边掌衣婢。”
“兰香?她自己知道吗?”韩绛突然很关心这事了。
崔壹叶点了点头:“在我崔氏大族这不是秘密,我这位堂叔当然在祠堂宁可受杖责,甚至被逐出崔氏大族也依旧无悔的投入你爹爹门下,就是因为你爹把我那位堂妹养大,虽然为婢,却也是上婢。”
韩绛摇了摇头:“不是上婢,是贵婢。依我韩家的规矩,贵婢高于平妾。”
宋时,妾分六等。
贵、上为权贵家的女儿,大、平为良家女儿,大妾基本上都是家里有点地位的,有小官员,也有大族的,平妾是良家女儿与大妇侍婢,若丹霞为妾,就是四等妾。再往下就是乐与伎了,基本上是贱民等级的。
影和彩不同。
先不说她们在韩家当半个女儿养大,只说她们祖上有皇帝亲封的女医圣,这可以荫三代,再加上让她们入籍的新安张家是带官身的,张家有数人都挂着御医的官职,所以她们至少是上妾,再加上宫里给加了封号,便是贵妾,也就是夫人这个级别。
韩家象影和彩这样身份的还有一些,她们若出嫁,寻常小官家里就算是妾,谁也给她们脸色看。
看轻了她们,就是蔑视韩家。
扯远了。
韩绛大概懂了崔壹叶的意思。
崔壹叶解释了这柜子的意义,同时也说明了韩家在这件事情是坏了规矩,也足以证明自己老爹早许多年就开始为韩家储备人才。
收养一百个,碰上一个就够本,碰上两个就是发了。
猛然间韩绛想到一件事:“那,她自己知道吗?”
崔壹叶点了点头:“知道,我那远房堂叔进正七品官的时候父女就见过。”
韩绛很想问为什么崔嵬没把自己的女儿接回去,可话到嘴边没问。
韩绛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杀婴的事,归到根子里还是穷。”
韩绛明白,这是大宋普遍存在的问题,不是谁能简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