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黑压压的虫云从田野间飞过。
“蝗虫过境”本是个形容词，但王大猛今日也算开了眼界，见到了实景。
他此刻穿着轮滑鞋，脚踏一路火光，从一片虫潮支流中走过。
火焰所过之处，蝗虫纷纷凋落。
自从筑基，可以飞行之后，这轮滑鞋的作用便再次抬高了一大截，不光有利于飞行，还能四处放火。
颇有种哪吒踩风火轮的感觉。
而在他身后，颜小玉也身形模糊，缓缓飞在后面，为他垫后。
她周身大约三丈之内，不论蝗虫还是各种草木，都会飞快死去，凋零……兴许是她那所谓“小三千灭却杀”的咒术效果。
“不行，数量太多了，不可力敌。”
仅是进入虫群走了一段路，王大猛便下了结论。
他向后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颜小玉，而对方也表示赞同，点了点头。
两人灭了一些蝗虫后，便开始选择谨慎，缓缓从虫群之中退出，不再试图灭虫。
数量太大了。
若是区区一群虫子，哪怕被邪术强化过，可以咬人食肉，倒也依旧不足为虑。
但两人真正察觉到的威胁，是那背后维持虫群运转的丰沛法力……倘若把所有虫群都视为一体，那恐怕已经不是一个两个金丹可以囊括的体量了。
那是已接近传说中……元婴境界的水平。
况且，王大猛已事先知晓，这并非是常规修士的手段。
蝗神的名头既然听说了，那就已可以确定……这是某种神道，与信众加持有关的力量，而并非丹道修行之力。
再考虑到那边魔道有关的小九九，很多事就不得不多想了。
“师妹，你到这里来……反倒与他们作对，难道不怕会引起那边警觉，认为你已经背叛么？”
王大猛用密语传音，提出了关键问题。
“并不会。”
“师兄你还是太习惯正道一派的做事风格了。”
颜小玉一边跟上来，一边解释着。
“入魔之人，大多要么是天生反骨，不服管教；要么出身凄苦，别无选择……”
“只有正道才会讲同门之宜，邪修们可并不会。”
“更何况，我与蝗神并无从属关系……事实上，每个人都只听命于自己跟从的那位，这才是所谓‘白骨千足’。”
“喔？”
听到这种说法，王大猛也是琢磨了一下，心想还真合理。
之前高琼那个疯女人来找自己麻烦的时候，可不是也没考虑小师妹的心情吗？
什么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个体服从大局……这些都是秩序的观点，而追随混沌的魔修们自然并不鸟这一套。
而所谓“千足白骨仙”，本就是说一千只脚的神明，象征着成千上万的役从。
可若是这样去理解……
那么千足虫的每一条腿都有自己的想法，那还怎么走路？
如此松散的组织结构，又如何能维持一场庞大的布局和阴谋？
这不合理啊。
王大猛就这样一边琢磨着其中破绽之处，一边随手杀些飞蝗，一路渐渐从虫群中退出。
两人都知道，其实杀这点蝗虫没什么意义。
但不做可不行。
两人入门也有半年了，如今对北斗星宗的做派也很了解。
完不成任务是一码事，但你如果做都不做个样子，那就是态度问题，就更严重了。
所以说，哪怕事不可为，也好歹要做做面子功夫，表示“哎呀弟子尽力了，只是能力未济……”，这样就给了上面一个交代，大家都好过。
于是乎，就这样抱着“应付上级检查”的念头，两人用火的用火，用咒的用咒，用毒的用毒，好歹是解决了一团蝗虫群落，也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作为“证据”。
可谁料，正当王大猛驱使着轮滑鞋，还打算再烧一些时……
异状显现了。
他本来正飞向另一团蝗群，火焰笼罩周边……
然而，那轮滑鞋的火却骤然黯灭。
近乎同时，另一边颜小玉的咒术也哑然失效，无数蝗虫就这样近了两人周身，并试着啃咬皮肤，爬到浑身上下……实在令人生厌。
“怎么回事？”
王大猛连忙密语传音，问道。
“我……法力好像不受控了？”
没错，准确的说，是出体之外的法力，不受控得逸散掉了。
这意味着，大多数法术都无法使用，咒术也同样。
而颜小玉也不多话，只是指了指不远处——
“看那边。”
顺着她手指方向，王大猛终于发现，那虫群之后隐隐出现了个人影。
来者身形瘦长，轮廓硬朗。
等近了仔细一看，还是个赤着上身的健硕和尚。
其视蝗群为无物，慢步行走于虫潮之中……明明也在被虫子撕咬，却不见丝毫痛苦表情，神色如常。
看那人架势，再感受那筑基后期的气势，王大猛就知道，是个硬茬子了。
“佛说，不可杀生。”
和尚口诵偈语，面目悲苦。
“众生皆有佛性。”
“应当修心，不贪婪悭吝，不杀生害命，不邪淫滥情。”
“以慈悲为怀，求佛菩萨，去诸多业障，即可消灾免难。”
这健壮和尚步步走来，周身并无杀意，却带着沉重威势。
踏，踏。
其脚步每一次落下，皆会震动周边元气，使人法力溃散散，无法凝聚成形。
他周身皮肤爬满蝗虫，被不断撕咬，留下一条条血印。
可他却听之任之，任由伤疤出现，然后又迅速愈合，然后再被撕咬……
“啧啧啧……瞧瞧这位，人家才是真割肉饲鹰啊。”
王大猛一时想起当初小师妹的话，又看了看她，又指了指这和尚。
“……”
而颜小玉也是掩口一笑，知道他是玩梗调情。
如今两人皆有百里逃遁符在手，大可不必惧怕一个筑基后期。
只要没有什么阻断空间的神通，金丹及以下，只要秒不了自己，随时都可以随时用小道具逃命，谁怕谁呢。
尤其这和尚也是有趣。
明明看起来早已中了邪，却又一副悲天悯人，虔心尊佛的模样……
想来，这种人一般是可以嘴炮沟通的吧？
想到这，王大猛便大大方方走上前，搭话道——
“敢问法师，这蝗灾可是出自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