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很痛苦,就在顾枭心中疼得快要忍受不了时,检查室的门终于开了。
先走出来的人是一脸严肃的医生,后面跟着聘聘婷婷,眉眼冷淡,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很无所谓的喻倾。
医生从门口走出来的时候,顾枭已经擦干净了眼泪。
他站起身,眼眶还有几分红,却已经整理好了表情和情绪。
他走过去,看向医生,声音里掺杂着几分不自觉的焦急:“医生,怎么样?”
隐忍又关切的样子看的人心下一软。
或许是顾枭眼里的期盼太明显了,医生有些不自在地偏开了目光。
顾枭的心一阵抓紧,他越过医生,看到了他身后的喻倾。
她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带了漂亮精致的妆,看不出一点点病气。
顾枭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边的刘副官:“刘峰,你先带着她去休息,我留下来问点事。”
刘副官条件反射的看向喻倾,他在顾枭身边待的越久,就越知道喻倾对顾枭的重要性,很多关于喻倾的命令,他都要多看看喻倾的脸色和意见。
刘副官见喻倾神色安然,并没有意见之后连忙点头:“是。”
“喻小姐,这边请。”
喻倾知道顾枭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情绪低落的时候,沉思片刻跟着刘峰走了。
走过顾枭身边的时候,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带了些许讨好安抚的意味。
顾枭的手僵了僵,并没有说什么,脸色却更冷了。
他有些生气又努力压抑着、不发出来的样子看的喻倾心软,但刘副官还等着她,她轻轻整了整顾枭的衣领:“我等着你。”
顾枭下颌骨动了动,英俊逼人的脸庞却仍旧一片冷硬,偏过头没看她。
喻倾走了。
医生亲眼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顾少帅掉下一滴泪。
“医生,她怎么样?”
顾枭一开口,医生这才发现,他的声音已经哑的不像话了。
像是压抑住了成吨的痛。
医生叹了口气:“少帅这边请,我们进来谈。”
“喻小姐的病情很复杂,她的心脏虽然本来就不好,但之前一直处于正常偏下的状况,不好不坏,顶多身体差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近来却毫无道理地衰竭了下去。”
顾枭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握紧,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医生压力大了许多,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这样的情况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实在是无可奈何,若是一直这样坏下去,怕是都活不过一年了。”
顾枭刷的站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
医生吓了一跳,生怕他忽然暴怒掏出枪,来一句医不好让他们这些倒霉鬼都去陪葬。
好在顾枭并没有失去理智,他甚至在看到脸色惨白被吓到的医生后,努力压抑下心中的烦躁重新坐到了椅子里。
“抱歉,情绪有些失控。”
他深呼吸了好多次,才勉强说出这么一句,彬彬有礼道歉的样子让医生看到了几分喻倾的影子,让他松了口气。
却又忍不住心中更加酸涩:“没事没事,我理解。”
压抑苦涩地气息在病房中蔓延,生生压垮了一向坚不可摧的顾枭。
他道完歉以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了,挺拔的脊梁因为巨大的痛苦微微蜷缩弯曲,苍白的脸上是从没有人见过的压抑痛色。
眼泪一滴滴落下,空旷的病房安静无声,只有顾枭偶尔流露出的、压抑到极致的些许哽咽。
医生偏过头,不忍心再看他,很久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劝勉:“其实也不一定那么糟糕,喻小姐的病情来势汹汹,但是没有定性,说不定某一天,忽而就消失了。”
“喻小姐和少帅您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相互扶持走了这么久也不容易,可喻小姐今天进来检查的时候情绪倒是不如您汹涌。”
“这关于心脏的病吧,最讲究一个心态,心态好了,病恶化的就慢,忽然好了也不是没可能。”
医生隐秘地暗示着,顾枭自然不会给喻倾传达负面情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努力调整情绪的,医生,有没有其他办法……”
顾枭张了张口看向医生,有些费力地描述着:“我听说国外医疗发达一些,有些手术它可以把器官坏掉的部分拿掉,或者……”
顾枭笨拙又漏洞百出的话语让医生叹了口气,更真切地意识到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少帅此刻也只是一个迫切希望救助未婚妻的普通人。
但他还是面对着顾枭红而期待的目光轻轻摇头:“首先喻小姐的身体不适合手术,其次喻小姐的病情非常复杂,目前的医疗技术,不可能有人做的了这台手术。”
顾枭好像浑身都丧失了力气,很久他才喃喃开口:“是不是因为我。”
医生侧目:“您说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太没用了,四年都没能掌握好军权,她被迫帮我奔波劳累,才生生熬坏了身子,生了这样的病。”
医生瞠目结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的开口:“不会的。”
顾枭却好像已经自己接受了这个理由,没了半分在喻倾面前的体面冷漠,眼泪一滴滴往下砸。
就像方才在病房门口。
喻倾以为他还在生气她瞒着他,其实他是在气自己。
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丢下江城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给她一个人,若不是这里自己恰好在战场受伤了,她挂念不住主动来找自己,自己恐怕现在都没能发现她生病了。
沿海战役漫长又充满波折变故,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万一、万一……
顾枭越想,心中越是一阵撕裂的疼。
医生害怕他一个人钻进牛角尖,开口安慰:“如果调养好身体、心态好一些的话,可能也没有那么严重,若是后期病情控制下来了,再活几十年也不是没可能,我记得德国以前就有个病例……”
顾枭尊重医者的,哪怕此刻心情沉重,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来听他说些什么。
医生讲了几个病例,又说了一些饮食生活等方面的注意事项,顾枭听得很认真。
边流泪边认真听医嘱的样子像极了后世的小学生。
小鲸鱼四处游荡,看到顾枭这副样子后叹了口气,在某种程度上,它也是看着顾枭长大的,看着当初那个狠戾阴沉、上街偷药被人围着打的小孩,一点点长成现在这样权势加身却仍然情深义重的模样,心中没有感慨触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终究立场不同,最后也只能遗憾一场。
总归它和阿倾为了这男主也算尽心尽力了,乱世里一个ji女的孩子,能成长为这样晓畅军事兵法的少帅,也实在是难得可贵,不枉它和阿倾来这个世界十几年了。
小鲸鱼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最后甩甩尾巴,跑去病房里找喻倾了。
顾枭回到喻倾的病房的时候,她正侧脸看窗外的梅花,黑色玫瑰旗袍在她身上优雅又神秘,眉目内敛幽远的样子看不出她的身体已经差到了那种地步。
外头正是风雪天,沾染上梅花,透露出一种冰洁的美。
顾枭走过去关上窗,将披风披到了她身上:“小心着凉。”
喻倾不回头也知道此时顾枭的脸色不会太好,她心中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顾枭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刘副官听见你要来了,才刚走呢,我也只打开窗看了一会。”
她声音平淡,并看不出什么悲极痛极的模样,正符合她一向的从容淡然。
“我是瞧着外面下雪了,又恰好有梅,想着起来看一看。”
“我记得从前我们小时候一同读书,你一向聪明,只有那一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问了我好多遍。”
喻倾语气里含了几分笑意:“所以你当时是不是故意的?”
顾枭没想到她连这样的小事都记得,眼里有些许怀念,压下了满腔心事:“是。”
喻倾被他轻轻揽进怀里,那时候灰扑扑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如今胸膛宽厚温暖的男人,他看着窗外的梅花,轻轻开口:“那时候你最喜欢穿白色裙子,像小精灵,身上总带着淡淡的香,每次我在家门口等你,远远的看到那一抹白,就知道是你了。”
那时候她是大家小姐、他却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他心中隐隐有情愫暗生,却不敢直言。
看到那句简单朴素的诗词以后,却觉得它像极了喻倾本人。
也触动了内心最隐秘的那块地方。
少年胆小至极,用这样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方式,轻轻诉说内心的缠绵渴望。
“我那时觉得,你是我永远攀不到的阳春白雪。”
喻倾不曾想是这样几乎让人匪夷所思的理由,忍不住弯了眼眸,带着笑意开口:“原来那么早你就对我心怀不轨了。”
“嗯。”
顾枭承认的很痛快。
喻倾在调笑以后,却感受到了他少年时光里的让人心酸的压抑,她没问顾枭为什么不早点和自己告白,非要等着自己一个女孩子开口,才颤颤巍巍地踏出第一步。
她只是转身踮脚,轻轻吻住了这个温柔却内敛的男人。
他压抑隐秘了这么久都没敢说出口的话、没敢去做的事,她来说、她来做。
“顾枭,你可以握住你的阳春白雪。”
吻毕,喻倾靠着顾枭的耳朵说出了这句话,声音很低,却因为她的动作,带了几分蛊惑意味。
顾枭的呼吸已经有了几分急促,喻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已经覆上了他的军装外套的纽扣。
“阿枭,我们认识很久了。”
第一颗扣子被轻轻解开。
“我从前也总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一步步慢慢来。”
又有扣子被解开了。
“可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喻倾面容精致清丽,可眉眼微挑,一向端正优雅的气质,便生生多了几分风情。
顾枭喉结微动,却抓住了她的手,语气中有几分颤抖:“阿倾。”
喻倾拿开他的手,继续解着他的扣子。
“阿枭,你曾说了好多遍,打完这场仗我们就成婚。”
顾枭的军装外套被脱了下来。
“可我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喻倾身后是一片冰雪,她眉眼如画,语气安静。
顾枭英俊冷硬的面庞出现几分情动的样子,他有些慌乱地捉住喻倾的手:“阿倾,你在做什么。”
“阿枭,三书六聘不重要,高抬大轿我也不在乎。”
“你的阳春白雪可以因为你融化。”
喻倾一句又一句接着,手还解着他的扣子。
顾枭身体紧紧攥着拳头,看了她白皙漂亮的脸许久后,再也忍不住,打横抱起喻倾,把她抱在床上,然后锁上了门。
他不是圣人。
他受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
喻倾躺在雪白的床单上,黑发因为方才的动作微微散开,透露出别样的美。
她看着衣襟半开,眼中情绪翻涌的顾枭,眉眼里却只有依赖和爱意。
“阿枭。”
她轻轻唤着,像是塞壬诱惑过往的船只。
顾枭再也忍不了了。
“阿倾。”
“嗯,我在。”
“我爱你。”
顾枭弯下腰吻住了喻倾,喻倾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气息乱了,却还是坚持说出口:“我也爱你。”
她双手勾住顾枭的脖子,让他不能再往后退。
顾枭克制着最后一分理智,“可能会有点疼。”
“我不怕。”
顾枭终于握住了他的阳春白雪。
窗帘已经被拉上,遮盖了满室暧昧。
顾枭最终还是留了分寸,喻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非常干爽。
小鲸鱼检测到外界不再有马赛克,终于出现,捂着眼睛大惊小怪:“啊,阿倾,你不是从修仙世界以后就再也没跟人唔唔唔过了吗?”
喻倾被小鲸鱼的自动消音搞得笑了笑,“你别说的好像我在为那人守身如玉一样。”
小鲸鱼连忙捂住嘴巴,那人的存在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不能提及的禁忌,它嘿嘿笑了两声:“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我只是有点好奇。”
喻倾披上外套,又走到了窗边,这次她没有再开窗,只是一个人看着窗外开的正好的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心软了吧。”
“在听到他低声细语解释着那句诗词的意思的时候。”
心里好像有个地方猛地软了下去。
“也可能是因为,太像了。”
喻倾没把剩下的话说完,小鲸鱼不知道她说的是那个人,还是后来的哪一个男主,或者两者都有。
它只是轻轻趴在了喻倾肩头:“其实阿倾我还挺开心的。”
“嗯?”
“因为类似言情系统的宿主都经常会和小世界里的人黏黏糊糊,像你们刚刚那样唔唔唔啊,但你自从修仙世界以后,再也没有真的靠近过男主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这样呢。”
主系统世界民风开放,小鲸鱼是真的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它甚至觉得这是喻倾真正从修仙世界走出来的一个标志。
喻倾听着它的话,只觉得挺有趣,笑了笑倒也没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