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大战前夕。
已被深渊玷污的少年不紧不慢地晃悠在赤王陵中，看似悠哉，步伐轻快，移动速度却出奇得快。
破碎的光在陵墓里熠熠，以石质建筑为主的墓穴充斥安息的肃穆。莲花在池中盛放，不过是转瞬后的一个呼吸，他的剪影就出现在沉睡神明的彼岸。
“…”空间静谧，唯余阿佩普卷走众人的神力和神明浅淡的呼吸声。深渊少年的身形并非实体，受益于充沛的神力，言行举止却是清晰可见。
他远远地看着名为自己的某只生物龟缩的帐篷，偏了下脑袋，稍许扬起嘴角。
“就是你…”从身心颤开的暴戾令他无时无刻不想要杀死对方，可仅存的理智却还是按捺下阴冷的杀意，双手抱胸，一步步走向沉沉昏睡的神千落。
不听话的自己，还是暴揍一顿好了。
让他想想看，应当如何折磨素未谋面的自己，乃至于生不如死的处境？
打败他，将他掀翻在身下，瞧着他眼泪汪汪祈求原谅的模样？还是抢走他最为珍视的东西，作为交换，命令他在他面前一遍遍杀死自己？
总而言之，无论何种方式，这都是一件有趣至极的事。
想着，少年阴沉的心情愈发畅快了，直奔近在咫尺孤零零的帐篷，连脚步都快上了几分…
突然对上那双金色的龙瞳时，深渊少年承认，他的心情还是慌了一瞬的。
这就被发现了？
在他的感知中，本体分明还是沉睡……
尴尬之余状若早已察觉的淡定，他抬高视线仰望高出一个脑袋的男人，眼睛却是一亮。
等等，眼前这一只，莫非是…
“阿离？”
无辜的俏脸顿时浮现出好似雀跃的欣喜，少年瞧向身前看着他失神又似乎隐隐哀伤的钟离，语气都轻快了许多，“我也有他的记忆，你就是他的爱人…爱龙？”
细细感知着眼前少年满身围绕的死亡与凶戾的深渊气息，钟离抚摸上他微凉的脸颊，略微垂下睫毛，这才盖住眼底忍不住翻腾的疼惜。
“不错，我与你应当也是相识。你是他千年前离开璃月后，才安置在这里的，对吗。”
在看到深渊少年的这一刻，神明就已然明悟了发生的一切。
或许无论是谁都全然无法想象，被孤零零遗留在清冷的陵墓，一个人独自面对漫长黑夜和无尽痛苦的一道柔弱的灵魂碎片，到底饱受了怎样的折磨。
“是这样吗？”少年却是愣了一下，企图回想乱成一团的认知和记忆，可在脑海翻找出正确的答案前，就已然先转移了注意力，“不提这些，你快跟我走。”
松开自顾自捏住的下巴，少年眼底泛起笑眯眯的意味，一把攥住钟离的手，就要拉着他绝尘而去，“你是他的爱龙，就是我的爱龙，跟我走，我们不要他。”
毛绒绒的银发从眼前快乐地晃悠了一圈，饶是钟离也未曾猜中少年如此跳脱的思维。他平稳着身形，站定在酣眠神明的帐篷前，并未被少年的灵魂碎片拉走。
于是他清晰窥见了被深渊侵蚀灵魂的眼底深处，一闪而没的不满和凶戾。
但他到底还是神千落的部分，下一瞬，清秀的脸庞当即转变为或诧异或委屈的神情。无限凑近之时，连好看的金瞳都稍稍耷拉下眼角，双手可怜兮兮地搭上他的肩膀。
“为什么不肯和我走？他把我一个人丢进深渊，还要我在最后牺牲自己，协助他和父亲的一战。虽然为了阿乔，这是我应该做的…但他很残忍，你不能喜欢他。”
踮起脚尖，温软的薄唇一点点凑到耳边，少年一面轻言轻语，话语里的兴奋却逐渐藏不住，“你快和我离开，好不好？”
“我要看到他从此失去爱龙，被我们甩在身后，气急败坏嗷嗷乱叫，却只能求我…不对，是求我们大发慈悲，回到他的身边。可我们偏不要回去，这是多么有趣的画面，是不是超级值得期待？快跟我走。”
话到最后，一整只都已兴奋地竖起了呆毛，在可怕的侵染里损失了高光的金色眼睛睁大，细碎而少见的光在其中亮晶晶着。
像一汪死水突然注入了星星点点灿烂的闪粉，在漫无边际的枯寂里绽放瞬时的光亮。
令龙不忍拒绝。
于是钟离将温沉的目光悉数灌注到缥缈的视线里，淡笑了一下，温声回应：“我可以答应你。”
“真的？”深渊少年一秒振奋，就要立马拉住钟离抢走神明心爱之龙，出乎意料的，又被拉了回来。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与你做个交易。”
少年：“……”
有些警觉地转头，少年迟疑了一瞬，好看的眉头蹙成不开心的一团：“交易？…为什么要像本体一样老奸巨猾？”
他似乎略感气馁和不满，但面对钟离，尚且维持着丝丝不知从何而来的耐心，呆毛晃着，表情倒是赌气，“你想要什么？伟大的神明都会满足你。”
“并非索取。”钟离大抵找到了和少年交流的节奏，甚至悄然拿走了话题主动权，“带走我的前提，是证明自己拥有面对危机的实力。所以，不如与我一战，展示你身为神明的力量。”
“哈？”少年未曾多想地接了话，语气嫌弃而自信，“和我打架？哼，这是你自找的。”
说着，他娴熟地掏出了竹箫的虚影，眸光微凝之时，气氛也唰然肃杀了起来。
稍后打架，还是不要伤到龙龙为好。
毕竟在本体的印象里，钟离不过是一只可可爱爱可捏可蹭的软敷敷龙龙。
思忖着奇怪的顾虑，少年率先冲向了钟离。
而自己可是继承了神明部分神力的少主大人，就算灵魂碎片随着深渊的侵袭和时间的磨损已然虚弱了很多，怎么也不可能输给区区龙龙……
他被钟离掀翻在身下。
深渊少年：？
冷不丁仰望着居高临下的龙龙，他只感到天旋地转晕头转向，眼睁睁瞧着钟离眸光温和如水，开了口：“契约讲究公平，既然输掉的人是你，按道理，该是我带走你才对。”
脑阔忍不住发懵，少年一时间呆住了。
…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