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行人赶到燕家二房,余秀珠已然只剩下一口气了。
燕璃虽行为放荡,可也知女眷卧房自己不便入内,苏岱倒是非常自然地要跟过去,被燕璃一把提溜住后领,青鸾和菖蒲也很自觉地留在了前厅。
只有丁香作为助手,一个人跟着辛柚宁。
辛柚宁还没进屋就听见刘兴在解释。
“少夫人心疾原本经我调理,已有所缓解,只是她肺经痰热素盛,又加之风寒袭肺,这三重病症叠加,才导致病情到了这一步……”
刘家世代太医出身,名号在江南都是响当当的,为保名声,他也不会承认自己误诊,到了此刻还在坚持余秀珠患有肺病。
辛柚宁听得来气,掀开珠帘冷笑。
“照刘先生这么说,三少夫人这是死定了?”
刘兴回头见辛柚宁来了,不由头皮发麻。
自从上次那颗麝香保心丹开始,他就知道辛柚宁有点东西。
但他坚决不相信那颗药是辛柚宁自己配的,自古以来,名医圣手都是男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也能懂医术?
多半是她背后有高人指点,又或许那药方,根本就是从别处剽窃来的。
“辛乡君一介闺阁小女子,不要以为自己看了几本医书就懂医术了,你能看过几个医案,治过几个病人!”
丁香最听不得歧视女人的言论。
“你这个糟老头子,自己医术不行,都快把人治死了,还在这倚老卖老,看不起女人呢!我师傅在沛阳,那可是千金难请的名医!”
刘兴见辛柚宁这次带了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来,觉得和她们吵嚷是自降身份,并不理会,只苦劝余氏。
“夫人,上回少夫人症状尚轻,辛乡君能让人醒转不过是运气好,这次情况有所不同,少夫人已是强弩之功,千万不能由着人乱来,否则就是火上浇油,性命难保!”
余氏犹豫,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刘兴是太医世家传人,洛洲当代名医,他的爷爷辈、父辈都是太医里的佼佼者,没有身份的人家想请他出诊,他根本连门都不开。
自从刘兴的父亲故去以后,这些年都是他给燕家上下看病,经验丰富,从来没有出过差池。
而这个辛柚宁虽然年纪小,又是来路不正的旁门左道,可上次那颗药丸,确实是落地见效,若非她是燕璃找来的,余氏可能也不会这么忌惮……
二房明里暗里,没少算计燕璃,他带来的大夫能安好心?
燕琅只想救妻子的命,没有母亲那么多弯弯绕绕,忍不住急道。
“刘先生,你不是已经劝我们给秀珠准备后事了吗?难道让你接着用药,就能保住秀珠性命?”
刘兴哑口无言,只得冷笑。
“原来三爷已经信不过老夫了,那我无话可说,只不过老夫今日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执意要让辛乡君逞强,那三少夫人的死活,便与老夫无关!”
这么快就急着撇清关系了,辛柚宁真是看不上这老庸医的做派,何况山寨药那件事,她还没找刘兴算账。
“我要是治死了三少夫人,我回去就关闭沛阳的医馆,永不行医,可要是我治好了她,你敢关闭医馆,永不行医吗?”
好狂妄的丫头!
她把话说得这么绝,刘兴饶是笃定她治不好余秀珠,也不由心中打鼓,一时不敢应下。
丁香忙扯扯辛柚宁衣袖,欲言又止。
燕家二房疑心病重,自己中途换大夫才把病拖重的,完全是咎由自取!
明明燕琅都签下免责声明了,何苦因为要和刘缺德一争高下,又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辛柚宁倒也不是意气用事,她已经观察了余秀珠的情况。
毕竟人还年轻,还没无药可救的地步,只是刘兴自己没本事,七分病在他眼中也成了九分。
“怎么样啊,刘先生,难不成您不敢答应?”
面对辛柚宁的咄咄逼人,刘兴饶是再不想应承,也是骑虎难下,否则岂不是要让人笑话他们刘家怕了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你既然不给自己留退路,到时候别怪老夫欺负晚辈!”
刘兴依然不信辛柚宁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估计是在虚张声势,激怒自己。
放下这句狠话,他摔袖退到一旁。
辛柚宁这才带丁香上前。
余秀珠瞳孔涣散,面有泪痕,嘴里喃喃着听不懂的碎语,突然攥住自己的衣襟,急喘不止。
“她恐怕是心肌缺血,呼吸受阻,持续这样下去可能会引发肺部瘀血,给她解开盘扣,按摩腋窝处的极泉穴、手腕处的阴郗穴,多少能够缓解。”
丁香连连点头,解余秀珠颈部盘扣的手也不免颤抖。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上手实操,还是处理如此危急的病患,多少有点紧张。
“别怕,你做得很好,继续。”
辛柚宁的肯定鼓励了丁香,师傅也不过比她大两岁,就能如此镇定,她要是此刻退缩,那就是给女医者丢人了,将来回沛阳,如何在甘草玄参等人面前立足?
丁香调整呼吸,有条不紊地替余秀珠按摩穴位。
或许是症状得到缓解,余秀珠慢慢平静下来,她不再乱动,辛柚宁这才开始施针。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余秀珠的面容稍微有了些血色,呼吸也趋于稳定,只是仍未睁眼。
辛柚宁取出一粒麝香保心丹喂她服下,辛柚宁又说了一个药方,交待丁香去写。
余秀珠病到这个地步,燕琅也没抱多高的心理预期,可妻子仍旧昏迷不醒,他多少有点疑心。
“辛乡君,看起来秀珠并没有多大起色,是不是……”
丁香正好把方子开好,辛柚宁接过来,打断了燕琅。
“这病需要调理,这药先抓来喝着,施针只是救急,又不是巫术,哪能立刻就能活蹦乱跳的?”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燕琅连忙点头称是,又把药方递给信得过的心腹亲自去抓。
刘兴就在旁边冷笑。
这丫头片子说得好听,这多半是黔驴技穷了,还嘴硬呢,说不定夜里就要卷铺盖潜逃了!
燕家不准备丧事,到时候余秀珠突然死了,一家人手忙脚乱的,必定会后悔没听他的劝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