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的问题，便有可能是燕琮的问题。
这似乎就是一个二选一的答案，可这个结果非但没有让冯杏儿欣喜，反而增加了更多的愁绪与惶恐。
“乡，乡君，会不会弄错了，老爷和我成婚十几年没有孩子，可和姨娘却很快就生出一位小少爷，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冯杏儿说得委婉，然后她的贴身丫鬟春樱就不干了。
“那姨娘是旁人献给老爷的瘦马，出身腌臜，鬼知道小少爷是不是老爷……”
丫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冯杏儿狠狠打断，她一下从椅上弹坐起，急步走到门边看了一看，转继把轩窗木门全部打开，这才重新坐回椅上，小声训斥春樱。
“休得胡说，小心隔墙有耳！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改不了碎嘴的毛病，万一被旁人揪到把柄，我也救不了你。”
现下已是腊月天，这四周窗户门扉大开，夹杂着寒风的冷空气就贯进屋子，吹得所有人一个寒战。
可即便如此，冯杏儿也没有闭门关窗的打算。她把屋中仅有的一只炭火盆朝春樱和辛柚宁方向挪了挪，有些抱歉地道。
“府中规矩森严，还请乡君勿怪。”
只是今日的拜访，辛柚宁何尝感受不到区别于沛阳安平侯府的紧凝气氛，况且冯杏儿堂堂正妻，说话举止都如此小心翼翼，可见平素过得有多憋屈压抑。
氛围会传染，她这一番言行，引得在场的丁香、菖蒲大气也不敢出。
辛柚宁也头疼，她不要运气太背，又撞上了什么八点档狗血秘辛，若是这样，辛柚宁简直有改行的打算。
“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忧，就算老爷身子有问题，也并非不能生育，譬如有些男子天生弱精，他们也能有孩子，只是比寻常人子嗣艰难罢了。”
看辛柚宁的打扮还是云英未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堂而皇之地谈论男性身体，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念及对方医者身份，冯杏儿压下心中的怪异，稍松了一口气，可眉宇间的凝重还是没有消散。
她让春樱退下，招呼菖蒲和丁香去外面吃子。
“不瞒乡君，我与老爷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子嗣，夫妻情感也比不过旁人……”
冯杏儿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话语艰涩。
“也是我命中注定无子，劳烦乡君从沛阳这么远过来，这些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乡君笑纳。”
说完塞给辛柚宁一只红封，辛柚宁不用猜都知道是银票。
“所谓无功不受禄，夫人客气了。我这次来洛洲，其实另有要事，来夫人府上不过顺路，况且我与夫人姑母交好，您无需这样见外。”
见辛柚宁态度坚决，冯杏儿也没有坚持，向她再三道谢后把人送到门外。
听得身后燕家门房砰一声把门重重砸起，饶是沉稳的菖蒲也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是燕家一个旁支，狗眼看人低简直没有礼数。小姐，我看着燕家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什么江南名门望族，估摸着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丁香也愤愤插嘴。
“就是，就算正夫人无子，体面点的人家都是把妾室的孩子过继到正妻膝下，哪里像这家，把夫人赶到偏院蹉跎！”
“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既不能为燕夫人做什么，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少给她添乱。”
此言一出，菖蒲和丁香瞬时明了冯杏儿打算忍气吞声，认命咽下这个哑巴亏。
菖蒲在侯府长大，对人情世故又颇为通透，咬着唇不说话；而小她几岁的丁香就不干了。
“师傅，分明是男人的问题，怎么就让女人背负，这世道委实对女子不公平。”
辛柚宁看着女扮男装的小徒弟，丁香虽然年纪尚小，可假凤虚凰去医馆学本事，自然有不为人知的往事，因为身为女子受到的束缚和压制定也比旁人感触更多。
她揉了揉丁香的发顶。
“我们现在也只能发发牢骚在背后为燕夫人打抱不平。
都说存在既是合理，我虽不认同这个说法，但要扭转人们的普世认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站在更高的位置，让人们无脑崇拜匍匐接受。丁香，这条路虽然漫长，却并非遥不可及。”
丁香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辛柚宁转头吩咐菖蒲。
“回客栈叫上青鸾，我们今日在洛洲好好逛一逛。昨日苏岱在到底不方便，逛街什么的，还是女孩子一起最自在。”
闻言，菖蒲睁大一双眼，不可置信地指着丁香。
“小姐，您说她，她……”
丁香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收起平素的大大咧咧，嗫嚅着不敢去看辛柚宁。
“师傅，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连姑娘男子都辨不清，我如何做你们的师傅？”
丁香的眼圈有些发红，怪不得那日“偷书”事发，自己便从大通铺搬到了小单间里。
菖蒲如雷灌顶，压下丁香的双肩就是一顿细看。
“怪不得我老觉得你娘娘腔，原来……”
菖蒲趁她不防，仗着身手好探手袭向丁香的胸口，惹得丁香在马车上红着脸一阵惊呼。
“菖蒲姐姐，你干什么？！”
菖蒲飞快地收回手，用笑容掩饰尴尬。
“果真是个小姑娘，姐姐向你赔不是，一回去逛铺子但凡有喜欢的，尽管开口，就当姐姐唐突小丁香的赔礼。”
丁香不说话躲到辛柚宁身后，辛柚宁把她拉出来。
“你菖蒲姐姐没有恶意，一会狠狠宰她一顿，好好出气。”
“小姐，那你得给我升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