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就把事情原委细说了一遍。
原来辛柚宁前脚才离开医馆,辛定邦后脚就来了。
只不过这次他不是来找茬,而是上门求原谅的。
原本冷氏转身就要走,可辛定邦居然跪下抱住了她的腿,抽自己的耳光。
“婵娟,你我自小青梅竹马,我心里究竟爱谁,你还不清楚么?可我那时候根基不稳,赵家势力又大,他们威胁我要是不娶赵氏,不仅官坐不久,连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也不会放过!”
冷氏身子狠狠一抖,想起赵氏放火烧家的恶行来,不由信了几分。
辛定邦见她表情动摇,又趁热打铁。
“这么多年,我不是不牵挂你们母女,我只是不敢流露出来,怕你们遭了赵氏毒手啊!现在赵家倒了,我也不用怕她了,我已经把那个毒妇贬为妾室,要重新和你做正经夫妻!婵娟,你就原谅我吧。”
冷氏泪落连连,却还是甩开辛定邦的手。
“你伤透了我们母女的心,还想让我回头?”
辛定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就算不原谅我,也要为柚宁想想,她顶着个庶女的身份,又和离过,将来可怎么再嫁?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也是盼着她好,想给她一个嫡女的身份。”
想到女儿,冷氏一颗心软下来。
侯府义女,终究是个虚名,无论如何,辛柚宁还是姓辛,挂着个私生女的名头,她一辈子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我娘就这么跟辛定邦走了?”
辛柚宁扶额无力吐槽。
她这个便宜妈怎么这么单纯!吃过血亏,还被渣男三言两语就玩弄于鼓掌。
半芹也很自责。
“都是奴婢的错,不该听夫人的话跟大小姐出门的,我若在场,辛定邦一定不会得手!”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走,跟我去知府衙门要人!”
一路上,刘嬷嬷把从辛府老仆那探听到的消息说给辛柚宁听。
“好像是沈知府告诉老爷,说北黎王想纳大小姐做妾,老爷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这才连夜贬了赵氏为妾,要把夫人扶正。”
辛柚宁气得牙痒痒。
这群臭不要脸的,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北黎王在沛阳雷厉风行,处置了一批官员,沈舟和辛定邦多半也贪污受贿了,才想利用进献美色这招为自己脱罪。
而她辛柚宁的性格,肯定不会乖乖屈就,而辛定邦娶了冷氏为妻,如果他被砍头或者流放,冷氏必遭牵连,她不得不去找北黎王求情。
到了知府衙门,辛柚宁跳下马车。
守门的衙役见辛柚宁双目欲喷火,气势汹汹,都警惕地举起杀威棍。
“哪来的刁民,打算做什么!”
毕竟是官府,就算是安平侯义女,擅闯按律也是要打板子的!
辛柚宁当然不会这么蠢,她转身抽出鼓棒,咚咚咚咚把鸣冤鼓敲得震天响。
此刻,沈舟正在后院给辛定邦和冷氏证婚,只要他促成了这桩好事,到时候辛柚宁多少要在北黎王枕边替他美言两句。
听见鸣冤鼓响声震天,沈舟连忙让人去看是怎么回事,谁知道报来的消息差点让他从椅子上翻下来。
“老爷,是辛大小姐在击鼓,要状告辛大人!”
冷氏吓了一跳,辛定邦更是惊怒交加。
三人忙不迭地跑到前堂,只见知府衙门前围满了围观群众。
“我叫辛柚宁,我要状告沛阳同知辛定邦骗婚良家妇女,不配为官!”
虽然辛家的事情沛阳都传遍了,可辛柚宁自己当众扒出来,还状告亲爹这种事还是过于离奇了。
难道辛柚宁就不嫌丢人?
辛定邦怒气冲冲上前,要去夺辛柚宁的鼓槌。
“孽女,你疯了吗?居然击鼓告你亲爹!”
冷氏穿着一身红色喜服,跟在辛定邦身后,表情也很难堪,连忙拦在父女之间。
“宁宁,你听娘解释,这是……”
“娘您别说话!反正我不认这个爹,您要是愿意嫁给他,咱们今日就断绝母女关系!选他还是选我,您自己看着办!”
冷氏懵了,她原本都是为女儿考虑,但辛柚宁态度坚决,她那股懦弱劲又上来了。
“娘、娘选你,娘都听你的。”
辛柚宁无视冷氏和辛定邦,两道犀利的目光直射沈舟。
“沈大人既然出来了,可以升堂了吗?”
沈舟面色难看,可也骑虎难下,再不升堂,知府衙都成菜市场了。
他只得换上官服,升堂坐镇。
说是审问,沈舟语气却甚是温和。
“辛姑娘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爹娘时隔多年,冰释前嫌,永结秦晋,这不是一桩好事吗?”
“敢问沈大人,按大乾律法,成亲的流程是什么?”
沈舟清了清嗓子,不情愿地道。
“三书六礼……”
“那聘书、礼书、迎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辛定邦做了哪一样?”
辛定邦忍不住跳出来反驳。
“你娘是辛府的姨娘,如今不是娶新妇,只是把妾扶正,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
辛柚宁抬眸,一阵冷笑。
“姨娘?纳妾也是有规矩的,要么是纳陪嫁丫鬟,要么是花钱买妾,我娘有身契在辛家吗?还是有娶妾的婚书?”
一句话把辛定邦给问住了。
妾分良妾和贱妾,冷氏是个良家子,又不是能买卖的贱籍女子,如果要纳良家为良妾,也是需要婚书的。
百姓们也纷纷投来白眼,说人家是妾,感情十多年来,孩子都那么大了也没有办过手续,只能算个无媒苟合。
这姓辛的狗官,真不是个东西!
他立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舟。
沈舟再咳咳两声,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婚书来。
“辛姑娘啊!婚书在此,你情我愿的事,这也是你娘自己签下的,而且这不是纳妾书,是正经娶妻的婚书,你要是觉得礼数不周,完全可以容后再补嘛,没有必要如此为难自己父母。”
冷氏顿觉肠子都悔青了,她现在才有些醒悟过来。
自己可能又上了辛定邦的当!
辛柚宁早就料到这个狗爹有这招。
“签了婚书是吧?没事,和离不就好了。”
她也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
“和离书我都写好了,你们俩现在就签了吧!”
围观群众都惊呆了。
辛柚宁这女人怎么如此彪悍,不仅自己休夫,还要替母休爹!
冷氏赶紧接过来,借了府衙的笔墨签上名字。
辛定邦面色难看,摔袖拒绝。
“荒唐!我是绝对不会签的!”
“你有什么资格不签?你悔婚在先,弃女在后,无情无义,无德无耻,哪一项不够和离?如果男人也有七出之条,你早就犯尽了!”
“说得好!”
一道清越含笑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几十名威武的侍卫开道,群众纷纷退避三舍。
晏夙离白袍招展,踏着金线云靴悠然而来。
“殿下驾临,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惶恐。”
沈舟吓出一身冷汗,慌忙从堂上下来恭迎,四周衙役跪了一地,辛定邦一哆嗦,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下。
“沈知府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微服出访,听闻衙门审案,特来旁听。”
早已有人搬来一张太师椅,晏夙离坐了,和气地道。
“都愣着干什么,接着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