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温荔玉那么温和,程蔚瑶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她的余光瞥了一眼官差们的方向,想着让温荔玉早点上楼休息,自己也好找机会给她看看脚伤。
没等程蔚瑶开口,客栈入口处进来了一个粗布麻衣的老者,他佝偻瘦弱的身子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中显得更为身形单薄,虽说两鬓斑白,但眼睛看起来倒是神采奕奕。
老者一进门就吸引了官差们的注意力,毕竟歇脚地在野外,不比在县城时住的是流放专用的客栈。
野外客栈是商家私有,来者是客,人来人往的,商家正常开门做生意,官差们不好干预。
这一次流放的都是达官贵人,保不住就有亲朋好友担心吃不了苦的,偷偷雇人来劫走。那么流放队伍的安全和稳定就只能靠流放犯人们自觉和官差们看守。
“瞧一瞧,看一看、俺们是个穷要饭。大爷好,大爷善,可怜可怜穷光蛋。给个馍,给口汤,祝恁长命又健康,让我?,我就?,大爷伸出富贵?……”
老者进客栈,眼神绕着大堂游走了一圈就蹒跚着脚步走到了官差们那一桌,在官差们皱眉戒备的眼神中开始了乞讨。
“去去去,上一边儿讨去,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没有闲钱打发你。”
王刚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官差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摁在刀上的手也自然地松开了,合着就是个穷要饭的,虚惊一场。
流放队伍里的众人平日里养尊处优,结交的都是文人墨客,对于这一类乞讨者也是有些避之不及,纷纷借口上楼休息,就怕沾染了穷酸气儿,讨到了自己的眼前。
“小姑娘,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个老人家吧,三天没吃饭了啊,好心必然有好报,年年月月迎财神……”
老者一转眼就乞讨到了程蔚瑶这一桌,皇贵妃到客栈后便带着温成明上楼休息了,这一桌子就只剩下温荔玉、程蔚瑶、温成云三个人。
程蔚瑶的鼻子微微嗅了嗅,对于老者的乞讨身份有些质疑,虽然看着狼狈了一些,但身上没有异味,精气神也不像是饿了三天的样子。
而且自己这一桌三个人,温成云这个当家的男人坐着,自己盘着发髻一看就是嫁了人的,都不张嘴,反而向着温荔玉讨要?温荔玉那发髻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姑娘,换作普通人家,掌家权都没有,哪来的银子发善心。
“老伯,我们是真没银子,都不富裕,你上别的地方讨要去吧……”
温荔玉的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要是这老者泼皮无赖地乞讨也就算了,偏偏人家漂亮话说了一堆,自己一毛不拔,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这个小姑娘看着白白净净,怎么比铁公鸡还抠,我这费了半天口沫了……”
老者一看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当场就一甩袖子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边,开始了泼皮无赖。
程蔚瑶的脸色微微一黑,乞丐走街串巷的唱,满嘴的吉利话,为的就是讨个彩头,多拿几个铜板。
在行乞的时候碰一鼻子灰,唱了半天,被乞讨的人要是半点表示都没有,可想而知接下来唱的词就不会是什么好词。
程蔚瑶正考虑要不就给个三瓜两枣打发一下做封口费,正摸着铜板呢,只听见身旁的温荔玉俏脸一白,一声尖叫。
“你!登徒浪子!老不正经!我报官抓你,信不信!”
温荔玉气的小脸通红,一抬脚就打算给地上的老者踹过去,世态炎凉世风日下,这老者居然冷不丁地对自己的脚踝动手动脚,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老者的身手倒是敏捷,滴溜溜地往旁边一滚,拍了拍身上的衣衫笑眯眯地爬了起来:“看看你这小姑娘,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程蔚瑶则是微微眨了眨眼睛,小姑子的脚好像能动了啊,这老者怕不是个赤脚大夫吧……
“你还狡辩……咦,好像是不那么疼了。”
温荔玉这才从老者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自己的脚好像能动了,虽然那一瞬间真是痛彻心扉,但是现在脚腕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程蔚瑶的心里默默给老者竖了个大拇指,通常情况下,骨折后两三小时就应该进行复位,但是官差们看的紧,自己没机会下手。
最主要的是自己还没有给别人复位过,即使下手也难免有些紧张,但这老者来的如此凑巧,治疗的手段也如此高明隐蔽,打的官差们防不胜防,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程蔚瑶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身旁坐着喝茶,眉眼平和的温成云,便宜夫君肯定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以他的势力短时间内找个大夫上门应该不是问题吧……
温成云轻轻地吹了一口杯中的茶叶,大大方方地任由程蔚瑶打量,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
然而老者的下一个举动就彻底打消了程蔚瑶的疑问,只见他一撩衣袍,施施然地往长板凳上一坐,手一摊就开始索要出诊的费用。
“行了,骨折已经给你正位了,话不多说,把我的诊金结一结吧?不多,五两银子……”
温荔玉本来还想着像这老者道个谢,毕竟要是他一开始就亮明了身份,按照官差们的秉性必然会直接将他轰出去,不让自己接受治疗。
但是这老者的狮子大开口着实让她有些接受不了,要是换作从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但流放到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物资盘缠的珍贵,自然接受不了这高昂的诊金。
“你怎么不去抢劫?谁让你给我治了,我不需要!”
面对温荔玉的大呼小叫,老者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一脸理直气壮地回复。
“抢劫犯法,要被官府通缉的,我凭本事给你治的伤,收点银子怎么了……你想要踹我那一脚我看在你是个姑娘家还没跟你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