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中,处处皆显肃杀之气。
那些个深居瓦舍的官员们看到一个个手持利刃,不怒自威的士卒排列,心中尽皆打鼓。
虽说当今圣上并不滥杀,但不代表皇上不杀人啊!
他们在心里都各自泛起了嘀咕,不知今日是谁又要倒大霉了。
人员皆已到齐,内阁在前,文武两批官员分列左右,又按照品阶站位,总算把一场朝会给支撑了起来。
这时候军帐才迟缓的被拨开,有四位锦衣卫健儿抬着一方檀木祥云桌走了出来。
这檀木本就金贵,这一方雕刻了祥云凤舞的长桌,少说也得百来两银子才能拿下,买到手以后,许多人都不愿意使用,生怕磕着碰着了。
可现在,它就这般草率的出现在了大帐之内,桌身上伤痕累累,叫不少懂行的人见了,暗骂不好好爱惜珍物。
而一些敏锐的官员,则立马发现,在那长桌之上,居然摆放着数摞点兵册。
观其文书的泛黄程度,显然是久未曾有人翻阅过了。
也就在此时,文官们敬畏,勋贵们漠视的皇上走了出来。
还是那件朴素长袍,一把羽扇,尽管穿着简单,可在锦衣卫的簇拥下,他那少年身旁却显露出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身影。
此时这位老者,正在积蓄着磅礴的怒意,向众人走来。
啪!
又一本点兵册被甩在了檀木桌上,急得尘埃点点,吓得好几个心虚的勋贵浑身一抖。
诸葛亮这才一扫所有人的脸颊,压低声音,捎带薄怒道。
“兵者,死生之道,国家存亡之本,可我从未想到,我大明的兵备,竟然衰败至此!”
此言一出,百官跪俯,尽皆叩首道。
“皇上息怒...”
“噢?只让我息怒,莫非诸位大人,皆知此事?”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被吓了一大跳,谁敢在皇帝面前称自己消息灵通啊,他们连忙否定道。
“皇上,臣等不知发生何事...呃,臣等只是担心皇上身体,故有此言。”
诸葛亮叹息,遂一指身旁檀木桌道。
“军营之中,一切器械物件,皆因符合一个原则,那便是方便拆卸,利于搬运。而眼下我巡视诸多军营,竟发觉有多处军营皆用此等桌椅,如何方便行军?
京畿当真是陈平日久,竟生出这些蛀虫来!”
“这...”
文官们如何懂得行军打仗之事,尽皆迟疑不敢回答。
他们还要推诿,诸葛亮却已经没打算跟他们拉扯了。
他话锋一转,剑指兵部道。
“兵部尚书何在?”
申用懋一问此言,当即上前,跪倒叩首道。
“回皇上,臣在。”
“嗯...我且问你,神枢营点兵录是何时编撰的,多久更新?”
“这...向来是嘉靖朝编撰的,按理是每三年更新一次,然而自天启以后,此兵册已经许久未曾更新了。”
“此事是你兵部负责?”
“呃,此事我兵部确有职责,然而点将选兵之事,当五军都督府,也就是现在的大都督府负责!”
说话间,众人的眼神不自觉的就望向了武将一边。
那朱纯臣发觉自身处境不妙,再也忍不住,当即出列解释道。
“禀告皇上,这个...原本此册也该更新,但最近大都督府合并,诸事繁杂,整个都督府上下乱成一锅粥,实在抽不出空档来办理此事啊!”
这番解释稍显牵强,但也有个中道理在。
五军都督各有建制,为相互制衡,平日里相互之间并不干扰,战时才受调度行动,本就散乱不堪。
这也是太祖设定五军都督府的核心诉求所在,那就是要兵将互为牵制,好受朝廷约束。
况且每家都督府皆有左右都督在职,都督同知,佥事等一干要员,人数多的都督府,光佥事这一项无定职的官吏就有数几十人。
人数之多,机构之臃肿,也算罕见。
而现在,这么一大帮人却被塞进了同一屋檐下,往日平起平坐的同僚,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叫他们如何能定下心来,好好办事?
这原本只是一句寻常的开脱之词,只是朱纯臣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句话,让他几乎得罪了一大帮勋贵。
因为诸葛亮的下一句话,直接釜底抽薪。
“既然如此,大都督府自当肃清责任,简政清冗!正如同神枢营一样,皆应该清退那些本就不存在的兵员!”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一咯噔,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旁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卢象升箭步上前,在皇上的授意下,宣读出了手捧着的一份资料。
“神枢营执事营,战车营,步兵营共十座军营现存人数不足在册人数六成,这六成人数中,又有半数为老弱病残,滥竽充数者。能战者,更是不足两成!”
说完以后,卢象升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投向了朱纯臣,眼中满是敌意。
朱纯臣此刻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但还是靠着一口气死撑着。
他心里清楚,这些事情,他可都有干系。
不等他有所反应,皇帝的眼神便已经投了过来。
“朱纯臣,此事你作何解释啊?”
“这...皇上,臣实在不知啊,每年的报数都是准确的才对...或许是有一批将士返家休息了,所以才...”
“还要狡辩!将人带上来吧。”
诸葛亮已不想同此人多费口舌,当即将几位关键人物给带了上来。
其中自然就有朱纯臣最熟悉的一个人,自家的师爷。
此时那位平日里算无遗漏的师爷,已经被五花大绑,成了一个待宰的粽子,而在他的身边,还有几位神枢营中的将领。
自然就是昨夜参加他寿宴的那批人。
一看到他们,朱纯臣万念俱灰,他清楚,自己今天只怕是要交代在此处了!
而如同骤风暴雨般的质问,也随之而来。
“朱纯臣,你身为成国公,先前已在左军都督府任职,后因资历升任大都督府右都督,已是风光无限。可为何,还要喝兵血,吃空饷?
莫要多做狡辩,这些将领,你的师爷,还有你府上刚刚收下的贿赂,皆可作证!”
诸葛亮罕见的盛怒,厉声责问道。
那朱纯臣还有何话可说,眼神黯淡,当即萎靡不振了起来。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风光无限,要再攀高峰的,怎么半天的功夫,竟沦落至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