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萧瑟,印照着一位老者的背影愈显憔悴。
他自落了马车,便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多有孱弱之意。
这时候有好友见之,当即靠近来问道。
“季晦,往日见你,从来也是精神饱满,怎么今日如此憔悴。”
韩爌从旁处靠近,伸手搀扶起了自己这位好友来。
刘一燝字季晦,但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了,因为敢用表字称呼他的人,多已逝去。
所以他对韩爌,多有亲近。
“我也不瞒你,乃是那侵田案处处碰壁,到处都有意外和黑手。想我一尚书亲自出马都难以查明真相,可见其中水有多深。”
“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我不知底细,但也能劝慰你一句,尽可相信新皇。”
韩爌颇为自信道。
刘一燝也乐了,反问道。
“你刚来时,不是质疑过新皇的吗?怎么这会功夫,反倒相信新皇了?”
韩爌老脸一红,赶忙解释道。
“你不也是?说实话,还不是看新皇年轻嘛!可是这几天我看过新皇批注的奏章以后,早已经改观啦。新皇批注简洁明了,处事雷厉风行,有这样的后盾在,纵然那些宵小之辈有再多手段,你也无后顾之忧啊!”
听了老友这番话,刘一燝心中激动。
是啊,这位新皇最大的优点,便是对臣子的鼎力相助。
从给自己指示到下放尚方宝剑,都是在表达他对刘一燝的支持。
哪怕自己做不好,也断然不会出现岳飞惨遭背刺的悲剧。
想到此处,刘一燝信心倍增,遂大步入殿,等候了起来。
早朝如约而至,文武百官各自入列,商议新一批的事务。
刘一燝由于怀有心事,对其他的事情都不太关心。
也就兵部那边有一点关于陕西流民作乱的消息值得注意,其他的倒也普通。
而在此时,也不知是哪位臣子提及,早朝的话题忽然就转到三司会审上来。
刘一燝精神一肃,忙走出队列,施礼道。
“臣刑部尚书刘一燝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刘一燝不必多礼,虚假推诿之礼以后尽可免,你且说说昨日三司会审的事吧。”
“是。昨日三司会审虽有成果,然而还有诸多疑点扑朔迷离,故此臣暂停了会审,希望能找出更多证据,以还各方一个公道。”
“嗯...”
位于龙台上的新皇听了报告,尚在思索,可有人的嘴却停不住了。
成国公朱纯臣当即出列,施礼开口道。
“皇上,这刑部之事本由不得臣插嘴,然而事关皇上家事,臣又不得不说上两句。昨日三司会审,公堂之上,那地主陈氏早已经认罪,李家村人也认定是他作乱,与他人无关。
就连三司之中的其他两司,都认为案件已水落石出,唯独我们的刘大人不这么认为,还要再审。可惜啊,臣听说今早那陈氏暴毙,这案件恐怕难审咯。”
简单一番话,顿时叫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即便是诸葛亮,也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那陈氏,死了?是何原因?”
刘一燝已被这番话激得满头大汗,心慌不已,忙拱手道。
“回皇上,那陈氏的确意外身亡。今早仵作已经验尸,初步判定,是突发恶疾而亡...”
话音刚落,那朱纯臣便忍不住的再次讥讽道。
“突发恶疾?想来是有狱卒虐待犯人,这才有意外的吧?我说刘大人啊,你连自己手下人都管不好,真是叫人发笑啊!”
“我...”
刘一燝有口难辩,毕竟人就是死在他的刑部,再怎么狡辩也无用。
朝堂之上立马有御史出列,抨击刘一燝道。
“皇上,刑部尚书刘一燝管理不当,使得重要犯人意外身死,臣以为当革去他刑部尚书之职,再寻一明臣主持此案。”
对于御史来说,这可是表现的大好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至于其他朝臣,则都在观望之中,未曾有一人附和。
即便如此,刘一燝的压力亦是倍增。
他无奈抬头,刚想要辩驳一番,却听到了新皇犹如仙音的回答。
“临阵换将,实乃大忌,即便是公审亦然。人有挫折,事有反复,此乃天理。刘一燝仍任刑部尚书,主审此案,只不过朝会结束后,你须得来文华殿再向我汇报一番。”
诸葛亮轻抚羽扇,给出了自己的决断。
台下的刘一燝心中一暖,鼻尖一酸,捎带哭腔道。
“谢皇上信任,臣必准时到达。”
说罢,当行大礼,以表心中感激。
果然啊,他与韩爌都未看错人,新皇的确是值得信任之君呐!
而那朱纯臣眼看计谋又未达到,心中怨恨更甚。
这个毛孩子,怎么就不上钩呢?
他偷偷的瞪了一眼台上的新皇,却也只能忍了下去。
朝会很快就被其他议题所代替,半个时辰后,才算结束。
刘一燝当即赶往文华殿等候,很快便迎来了新皇。
两人没有多少废话,刘一燝上交自己新写的奏章后,便在一旁等候了起来,
诸葛亮粗略看了一遍,心里有数以后,询问道。
“从证词看来,周鉴只有受指使之罪,而那地主陈氏才是罪魁祸首,是否?”
“回皇上,是的。然而这份决断莫说老臣不信,就是同审的百姓也难服。可是证人证据尽皆被破坏,臣以为,破局之法只在那劫掠李家村的匪徒身上。他们出现的太巧妙,必同周鉴有勾连。若能抓捕匪首作为人证,必能破局!”
刘一燝不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出。
但在一番话的最后,他的语气却有衰弱。
诸葛亮有所察觉,遂问道。
“你前半句斩钉截铁,怎么一提到匪徒二字,就弱了气势呢?”
刘一燝苦笑一番,道出原因道。
“回皇上,卫所兵勇糜烂,臣已向您奏明。那一日李家村遭遇,二十五人抓捕九人,竟然被对方全身而退了。虽说以步对骑,天然有劣势。然而他们甲胄齐全,又有村落地势优势,却还是落败,根本无用。
刑部捕快平常对付平头百姓尚可,对付此等大盗无异于自取其辱。”
这番话,说是汇报,其实也是倒苦水。
刘一燝心有怨气,要是那群兵勇挡住了劫匪,不就可以保全郭氏,解决整个侵田案了吗?
然而他没想到,新皇却说了句非常奇怪的话。
“以步抗骑,未必尽劣。”
但随后他便扯开了话题,一针见血道。
“你是想要锦衣卫助你?”
“是,臣正是想要锦衣卫健儿相助,以便抓捕那劫匪!最好有身手矫健之人相助!”
诸葛亮点点头,当即召来王承恩询问道。
“大内以及锦衣卫中,可有人身手矫健,可助刘一燝捉拿匪徒?”
王承恩思索一番,回答道。
“回皇上,锦衣卫目前留在京城内,且身手上佳的第一人当属副指挥使丁修。还有一人,臣也想举荐,名为方正化,他也有功夫在身,且名头不小...只是他乃是太监。”
诸葛亮也知道王承恩说这话的意思,自己不用太监之事宫内尽知,他能举荐说明此人确实有几分能力。
既如此,他也不会否决,当即道。
“在我这里,举贤不分出身,不必有所顾虑,便由这两人各领五十锦衣卫交予刘一燝你指挥,务必将那匪徒抓捕归案。”
“是!”
刘一燝信心倍增,这些定要抓捕那劫匪归案。
至于如何找到那劫匪,他倒是不担心。
劫匪既为劫匪,断然不会只干一票便走。
再加上这是京畿地区,守备力量还算强,打不过,上报总及时。
昨日刘一燝便已经得到消息,这伙劫匪自掳掠了李家村后,正往南方前进。
其中匪首,便是官府抓捕多年而不得的大盗马翩翩。
如今得新皇鼎力相助,只要锦衣卫赶上,必能擒之!
刘一燝信心又满,正要离去。
却发现自家新皇也取了一方绢布,以及数个小册,也要出门。
那一方绢布之上,更是绘满了各种图案。
乍看之下,只觉得杂乱无章,可是耐心观看,便能看得出这图案更像是某种阵法。
他便忍不住问道。
“皇上,这是何物啊?”
“噢,此物啊。我也无意隐瞒,此乃我这几日之小作,名为八阵图。卫所兵勇糜烂,我有心重振,故此绘图。今日我也要出这宫门,前去检阅一番卫所,挑选合适兵将操练此阵。”
新皇语气平淡的说着,像是在介绍一件极为简单的东西般。
可这番话落在刘一燝耳边,却犹如惊雷。
什么!新皇竟然还想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