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下,有一人若行尸走肉般的向下走着。
其他太监宫女们则是各自忙碌,谁也未曾注意这个略显憔悴的身影。
当差的王体乾正掂量着怀中的银两沾沾自喜,一瞧见金主崔大人完好无损的从殿中缓步走出,便知道他没事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您这是获得了皇上的原谅,全身而退了吧?”
“...算是吧。”
崔呈秀有些不想搭话,他的精神还处于被新皇震撼的阶段。
那王体乾倒有些纳闷了,这位崔名单,八面玲珑心的尚书大人,向来并不这样啊!
“大人,可是皇上训斥你了?还是说...皇上要清算阉党了?”
“都没有,皇上只说让我等自述罪状,若是坦白,即可减轻罪责。还说让我们相互检举,亦可减轻罪责。”
崔呈秀没有隐瞒,因为他清楚这件事情一定会迅速传遍整个京城。
而那王体乾听了以后,干笑两声,攥紧了手头上的银两以后道。
“崔大人,皇上真是好手段啊,只可惜我们相互之间多有关照,这种事情恐怕是做不出来吧?”
“那是当然,只是公公近些日子也小心些,不要叫旁人捉去了把柄。”
“明白,许多事情只有你知我知最好,哈哈。”
两人说完以后,心照不宣的笑着离开了。
崔呈秀一出宫门,便反手将王体乾今日收自己银两一事,写在了小本本上。
这可是送上门的罪状啊!
接下来的数日内,他都闭门不出,一心一意的写着自己的罪责表,回忆着这些年来所做的错事。
奇特的是,就在他闭门不出的这段时间内,居然无人上门来打扰。
纳闷的他上街拉住街头百姓一打听,这才听到路人如同说笑一般道。
“嘿,这位新皇呐,是真能折腾人,也是真为忠良平反。听说新皇一上来,便下令各级官员相互检举,探查是否与那阉党有勾结,一时间那是人人自危,忙得很。除此之外,新皇还要审计历朝国税,上上下下忙得很呐!”
又一位好事者补充道。
“我听说呐,就连国子监的学生们,也不得闲,要帮忙参与礼部的重修过往典籍,史书,散书,那个工作量大的,听说一连昏倒好几个,都从学堂里抬走了。”
崔呈秀在街头听得仔细,总算是回过神来。
难怪各方人员都没弹劾自己,原来是被诸事缠身,忙着呐!
窃喜的崔呈秀回府以后,连食欲都增了几分。
只是在大块朵颐之际,崔呈秀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难道这也是新皇拿来平抑党争的手段吗?
应该不会吧?
...
时间拨回崔呈秀踏出皇极殿的次日晌午,诸葛亮草草用过午饭过后。
他正感慨着年轻力壮的精力充沛,正打算继续审阅大臣奏章,翻看过往税务时,忽然发觉殿内的值日太监们少了一半。
不仅如此,现有留下的太监们,也是个个神情焦急,想来是有事瞒着自己。
诸葛亮不动神色,故意走至一人身后,轻一拍他肩膀,他便吓得慌忙道。
“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你这小厮,举止鬼鬼祟祟,莫不是有事瞒着我?”
“哎呦,皇上,瞧您说的哪里话...我,我没有事情瞒着您啊!我是要出恭,憋得慌呢!”
小太监故意捂着下身道,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瞟向了别处。
诸葛亮顺着那眼神望去,发觉又一位应当值的太监不见了。
“人有三急,你且去吧!早去早回,知否?”
“谢皇上,谢皇上!”
小太监如蒙大赦,急踩着小碎步便出了殿门去。
诸葛亮早知他有鬼,这就是故意放他走了。
他还真有几分好奇,这些当值的太监们都在做些什么。
诸葛亮便跟了上去,并嘱咐左右不得声张,只令御林军护卫数余人相随。
那小太监在皇极殿周围左扭右扭,拐了好几个弯以后,总算钻入一无名小院中。
诸葛亮赶至入口,还没探查,便听到院落内传来一声惊啸。
“大!通杀!哈哈哈,我的,都是我的!”
护卫们自然一听就懂,这不就是在聚众赌博嘛!
一护卫当即就要上前,将这群偷懒懈怠的太监们尽数拿下。
诸葛亮听了,却道。
“慢,且容我等观察一番再说。”
说完,便来到了入口处,窥视院内的情况。
伴随着一张张稍熟的面孔出现,诸葛亮断定这些就是今日在皇极殿当值的太监们。
此时的他们围坐在一方石桌上,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钱袋,紧盯着桌上的一阖赌具叫喊。
而先前扬言要出恭的小太监,则在一旁呼喊道。
“各位老人儿,别打啦,皇上刚刚有想出宫门的意思,快些回去吧!”
这小太监本是好意,怎奈何其他太监却不理他。
一位国字脸的太监好没气的抬起头来,斥道。
“大呼小叫什么,我们哥几个服侍皇上也有一个月了,知道这位皇上是个看书狂魔,不爱走动,跟先皇一样,没事的,哥几个再玩一把。”
入口处观察的一众人等,已经为这几位太监捏了把汗。
你们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诸葛亮却没有因为太监的怠慢而生气,正相反,他在思索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原因。
“勿要惊扰他们,只是将几人的名字记一下。”
护卫们听了,也只好退下去,不敢造次。
这时候王承恩闻讯赶来,急匆匆的来到了近前,一看到小院内的情况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是下跪叩首道。
“皇上息怒,这些偷懒的小太监奴婢这就去收拾他们,定叫他们吃尽苦头,绝不再犯呐!”
“王承恩,倒不忙说这个。前边这几位小太监们曾说,他们知我是个爱书人,与先皇一致,所以才敢如此,这其中又是个什么道理呢?”
“啊...老奴不知呀。”
“果真不知?”
王承恩面对诸葛亮的支支吾吾,却不敢回答。
这时候里面的太监们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忙往院门口一看。
此时他们虽然并没有看到皇上,但看到王承恩的身影跪倒在院门口,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几个人连忙藏了东西,乌央乌央的挤了出来,果然看到皇上以后,个个犹遭雷轰一般,全数跪倒在地,叩首道。
“皇上息怒,奴婢等并不知道皇上降临,疏忽怠慢,望皇上降罪!”
诸葛亮看到他们居然还在抵赖,不肯说刚刚究竟做了什么,这时候才生出三分不悦来,再次问道。
“你们几人,先前曾言,与先皇一致,才敢如此,我再问你们一次,是何道理?如有妄言,定责不饶!”
“皇上...”
“说!”
眼看新皇真的动了真怒,几个太监们那里还敢隐瞒,忙一五一十的说道。
“先皇在时,常常醉心于鲁班之术,对宫内大小事宜皆不多管...皇上您荣登大宝一月,奴婢们瞧见您亦是如此...所以...所以就。”
“所以就离岗怠慢,在此聚众赌博?”
“是...”
诸葛亮一扫众人脸庞,侧目望向了王承恩,再次问道。
“是这个理吗?”
“皇上,的确如此...宫内尽是人浮于事,许多宫女太监都以为您与那先皇一样,会痴迷与品书,最终与先皇别无一二,所以才敢如此...莫说宫内的太监们,就连大臣们也是如此。”
“大臣?”
“是...距锦衣卫刚刚奏报,首辅黄立极依仗开内帑之功,邀东林人士往溢香园听曲...就在此刻。”
王承恩说完,又是一叩首,惊出的冷汗,已经将后背都打湿了。
诸葛亮闻言,神情却没丝毫变化,只是暗自回忆。
‘我道以为是何原因,这么说来,造成这般局面的还是太过懈怠了。正如同昔年先帝夷陵之战过后,益州内部一样,也都是因为一口气散了,所以才懒惰下来。’
闻望问切,医者最怕找不到症结所在,治国亦是如此。
既然知道宫内宫外的症结所在,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诸葛亮又露出了浅笑,那笑而不语的模样,让几个跪倒在地的太监们,一阵脊背发凉。
太监们可没有忘记,当初九千岁倒台的时候,也是看到了这一抹微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