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这个名字,似乎有千般念头汹涌而来,梦境里的那个身影似乎和这个人影重合,已经有些破烂的红衣,上面千疮百孔,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皮肉,像是一具白瓷身体。可长发遮住了脸,容貌完全看不清,可身影看起来十分熟悉,我忍不住想走近看看,企图与记忆中的某个人联系起来。
这时,爷爷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山,别过来!”
可还是晚了,我一步踏出,仿佛就又进入了白茫茫的浓雾之中。我回头到处张望,却也看不到爷爷奶奶他们,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笼罩着我,看不见任何别的颜色。
我大声喊道:“爷爷、奶奶、大大——”可声音在四周回荡,显得十分空旷,却没有任何人来回应我。
我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自己刚刚只是上前一步,现在就要往后退一步就能离开现在的迷雾了。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心怀忐忑地向后退了一步。
果然,我眼前的景象一变,顿时又从那个怪圈子里脱身,我庆幸地向四周看去,想寻找爷爷奶奶他们的身影,可是这一看,却发现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我连忙大喊道:“爷爷,奶奶!”
从我走动到此刻,一共也没有多长时间,爷爷他们能到哪里,看着地上和之前并不一样,之前我看到的是四周围着一圈浓雾,中间像是被什么挡开了,没有一丝雾气。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地上也盖上了一层浓雾,一直没过我的脚踝,像是变成了一个浓雾形成的匣子,而我一个人被关在其中。
可我不敢动,因我牢牢记得,我此刻是在山腰上,这里看不见就寸步难行。一个不小心,我肯定会滚下去,到时候非要像徐军说的摔成了骨折不可。
我小心翼翼地掉头像身后看去,依照之前的记忆,我伸手摸了摸刚刚奶奶站的位置,我揣测着这一切是不是幻觉,只是我看不到她们,奶奶还是站在我身边的。
可双手空空如也,只有带起来的空气流动的感觉,这让我明白,眼前的一切也是幻觉。我脚下仍旧不敢动,脖子因为转动太厉害而有些酸,心里的恐惧和不安越来越深。
这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传来:“小山,你在找什么呀?”
几乎是一瞬间,我浑身一个激灵,这声音,分明就是王二子的声音。我猛然会过头去,只见王二子就站在我身前不远处,正笑盈盈地看着我,那笑容如骄阳能融雪,让我心头的不安瞬间就化开。
我惊喜道:“小二怎么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不回家呀,王婶儿想你都想疯了!”一激动,我向他跑了两步。
可刚刚要靠近他,我就停了下来,笑容僵在了我脸上,想到了那天看到望儿子在院子里撕咬活鸡,生吸狗血的画面,我整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心生无限恐惧地看着他,不敢向前。
王二子依旧笑着,他笑得更阳光,我看着他穿着当初我们一起烤肉时他穿的那件布袄,可颜色却由藏青色变成了现在的鲜红色。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语气稍显可怜道:“怎么了,小山,你怎么不过来了,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呀!”
我听到这话,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是的王二子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可现在……
我想到他悲惨的遭遇,心里的怨恨如潮水涌了起来,冲他大喊道:“不,你不是王二子,是你,我知道是你,是你害了王二子!”我把心中的恨意化作这一阵咆哮,可这样也不解恨,但我仍旧理智地没有敢靠近他,我看着他那张像鸡蛋白一样惨白的脸,心里几乎肯定,不是人。
王二子却无辜道:“小山,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害我自己呢!我们可是好朋友呀,要说害了我的,那也是你呀,你偷偷藏起了能救命的东西,让我受了灾祸,现在怎么说是我害了我自己呢?”
我一听这话,竟然无言以对,就像是偷了东西后,被人抓住把衣服扒光了,拉给众人看一般。我心里最愧疚的伤疤被揭开,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大声争辩道:“我没有,我没有!”
可王二子的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他仍旧带着笑容,这笑容像是生生在他脸上刻下来的,看起来总有种血淋淋的感觉。他说得有些无辜,道:“本来我不用受这样的苦的,你爷爷也可以救我的。可是都没有,你们都没有救我,害了我,也害了我妈,你说,这是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么?”
他的话声音并不大,可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振聋发聩,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感觉我灵魂都在受到鞭挞,像是上了刀山,下了油锅,无尽的煎熬让我生不如死,我心里不断地在质问自己:“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王二子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这次竟然有一种感慨,他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小山,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可以不怪你,你和我都可以得到解脱!”
我茫然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后,像是溺水的人会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我急忙问道:“帮什么忙,只要你以后别再来缠着我,我什么忙都可以帮你!”
王二子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给我一滴血就可以了,我保证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来找你,到时候我就会去另一个世界了,你我是再也不会见到的。”
我连连点头,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见他手一招,地上的浓雾散开了一部分,在我身前忽然露出了一口井,井上残破古旧,竟是那口咕噜眼。可我记得先前明明见到它已经破碎了!
我低头看着井里,只见井低已经枯了,根本没有一点水光,并没有我记忆中的黑水。我心里的不安渐渐比这口井还深,急忙道:“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王二子似乎十分渴望,他双眼紧紧盯着我,道:“快,只要你滴一滴血到井里,那我就可以解脱了!”
我一听却忽然有些犹豫,听到了血我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明显。他见我没有动,他便道:“怎么了,你不肯帮我了吗?你忘了,可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这句话忽然就在我耳边不断地回荡,我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院子里,奶奶跟我说的那段话,我猛地醒悟过来,抬头看着王二子,我深吸一口气,用了爷爷教我的呼吸吐纳的法门,一会儿我发现自己也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
我看着眼前的王二子,冲他冷冷道:“不是我害了你,是你害了我,还有小二,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妖怪,你别想在骗我!”
王二子像是被我踩到的尾巴的猫一样,忽然发出一声尖锐地戾啸,可我用着爷爷的呼吸方法,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似乎也看出了对我没有了办法,忽然手一挥,我就看到他身影渐渐隐没在浓雾里。而我眼前忽然一黑,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奶奶焦急地在摇晃我,她看到我睁开了眼睛,焦急道:“醒了,小山,快醒醒!”
我有些茫然,脑袋晕乎乎地看着奶奶,发现自己正倚在她的怀里,这才自己站起来,疑惑道:“奶奶,我这是怎么了?”
我看向四周,就看到爷爷正想一柄剑笔直地站在不远处。他双手各抓着一根红绳,脚下似乎踩着几根粗铁钉插在地上,铁定上都绑着红绳,红绳仍旧捆在了那个红色身影上。
再次看到这个身影,我细细看去,顿时与刚刚的记忆重合,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底喊道:“小二!”
可让我不可思议的是,那红色的身影仿佛能听到我心底的话一样,竟然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我。我依旧看不到他的脸,可是那个身形,高矮胖瘦都跟我记忆中的王二子一模一样。
奶奶将我拉在她身旁,紧张问道:“没事吧,小山,刚刚你怎么和槐田都忽然就昏倒了?”
我一听昏倒顿时就疑惑了,难道刚刚我见到的那些又是一场白日梦么?我看着地上躺着的村长,他呼吸均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这时,我目光忽然扫到了村长搭在地上的手指,只见他食指上面,竟然像是被针戳破了一样,正在向外冒血。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慌忙看向了不远出的咕噜眼,只见地上的碎石块上,竟然向外冒着红烟。联想到刚刚那东西跟我要血的事情,我顿时知道不妙,连忙朝奶奶道:“奶奶,快看那边,看那边!”
奶奶一看地上的石块,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就对着爷爷那边喊道:“不好了,它在聚血煞,快让开!”
可爷爷似乎已经骑虎难下,他眉头紧锁,脸上汗珠滚滚流下。而那个红色身影却忽然发了狂,猛地挣扎咆哮,他的身躯开始鼓胀起来,勒在身上的红绳渐渐都撑开,依旧有几根已经崩断了。
爷爷急忙喊道:“秀英,快带小山跑,它要的是小山!”
可这时,所有的红绳都已经断开,就听到那个宛如凶兽的身影猛地咆哮,顿时一股阴风刮过来,我就看到那红影一闪,随即我眼前一花,他就扑向了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