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战争之中,除了兵马和粮草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性,叫做“阵”,也叫军阵,战阵。
人数越多,阵的重要性也就越强。
这个阵并不是说什么五行八卦阵,八亿金锁阵之类的,是阵型,什么一字长蛇阵、雁形阵、伏地阵、老汉推…老寒腿专用阵型之类的。
一兵,一伍,一队,一列,一军,都有阵。
大帅传令给将军,将军传令给小旗,小旗传令给伍长,伍长传令到下面的炮灰们,这是一个大概的指挥系统。
阵型能够确保在正确的时间让士兵们起到正确的作,打仗不是说最高指挥官一光膀子大喊一声日内瓦干死他们,然后下面的人就乌央乌央的冲了上去见人就砍。
真要是这样的话,光是踩踏就能踩死不少自己人,是需要统筹调度的。
参战的人数越多,阵型就越为重要。
阵型为了防止“乱”,一旦军阵乱了,自己人乱了,那么这仗基本上就没个打了。
前面的人往后退,后面的人往前冲,左翼往中间窜,右翼当老六,骑兵和步兵混搭,弓手与盾兵乱穿,只有更乱,没有最乱,传令兵扯嗓子喊半天找不到中层指挥官,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别说打仗,撤退都撤退不了。
今天,贺青云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正确的位置上,拉住了正确的仇恨。
如果这是汉军,除了甲午之后的晚清外,是任何汉家王朝的军队,都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凉戎是游牧民族,对他们来说游击战是唯一擅长的作战方式。
去攻城,无异于以己之短攻她人之敞,攻城啊、步战啊,这种战术对他们很陌生,一旦乱起来,那就是排山倒海之势,就算有将领想要重整阵型也做不到。
加上还有“散播谣言”的,越传越夸张。
砍不着,碰不到,没腿儿的战马窜得快。
射不中,拦不住,你说奇怪不奇怪。
射飞刀,抡大剑,小伙长的还挺帅。
兜了好几圈,炎熵也上手了,拉开车门就从地上顺刀顺弓箭,见到谁快追上贺老二了,没头没脑的就扔了出去。
楚神兵也懒得阻止了,这乱军丛中的谁也顾不上谁,虚空之击就虚空之击吧,反正谁也看不清楚怎么回事。
为了配合炎熵的虚空之箭与虚空之刀,踩在马身上的贺青云还得摆造型,和蜘蛛侠吐蛛丝似的,咻咻咻的在那嘚瑟。
眼瞅着脚下那匹战马都磨的快散架了,贺青云跳了下来,抓着绳子开始跟着跑。
“妖人”的声音更大了。
在不少凉戎人眼中,不是他们追贺青云,而是贺青云追绳子,还是绷直的绳子。
就这样,凉戎大军越来越乱。
楚渊都看出来不对劲了,追贺青云的人还是那么多,可整个战场似乎和龙卷风摧毁停车场一样,哪里都是乱糟糟的,战马胡乱冲撞,红着眼睛的游骑兵挥舞着弯刀寻找着不存在的敌人,更多的则是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还以为昌军出关作战了。
车内的楚神兵叫道:“无需再让贺队长冒险了。”
楚渊回头看了眼,光知道很乱,至于城关内的昌军能不能抓住机会,那就不得而知了,视线受阻。
炎大拿扯着嗓子喊了两声,面包车一个漂亮的甩尾,中间车门拉开,早就与炎熵有了默契的贺老二腾空钻了进来。
还是那句话,都乱成这样了,就算是贺青云凭空消失也不会引起骚乱,再乱又能乱到哪去,古代人比较迷信,什么神啊鬼啊之类的,大家都习惯了,最终就算流传了下来,至多也就是野史上寥寥几笔,没大影响。
从一群骑马大汉中回到车里的贺青云满身大汗,折腾的不轻。
不管怎么说,贺老二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面包车开始往南侧疾驰,随着窜出“乱阵”,如楚神兵预料的那般,昌军出关了,数量不多,五六千人,轻骑兵。
没有直接冲到正中间,而是跑到右侧,从外围不断蚕食着。
也不能说是昌军统帅不把握机会,只能说是太过谨慎了,无缘无故的敌军就乱了,觉得有诈又不像,出击吧,又怕不保险,只能不断试探,派出轻骑兵也是为了扩大“乱象”。
楚神兵看了眼油箱表:“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多逗留一时片刻,就多一分空间坍缩的风险。”
“不。”楚渊摇了摇头:“还没有找到昌振华,我承诺过会带他回家。”
“你知道他在哪吗?”
“废话,皇宫呗。”
“那你知道怎么去皇宫吗?”
楚渊愣住了。
“我们已经成功了。”楚神兵劝说道:“先回去,回到主物质世界中,属于我们的时间线中,将秦游投放到第三个时间节点,在那条时间线中,我们可以掌握昌振华的位置,离开第三个节点后,回到第一个节点再寻找昌振华。”
“好吧。”
这次楚渊倒是没有任何犹豫,他是个听的进去劝的人,楚神兵考虑的很全面,这么做总比没头没脑的乱转强。
炎熵四下望了望,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让贺青云变身展示才艺。
楚渊鬼使神差的说道:“进入城里一趟,我想看看。”
“好。”炎熵打了方向盘,径直开向了城门方向。
楚神兵傻乎乎的说道:“据说古代文人骚客最是风流,倒是可以见识一番。”
炎熵头都不回的骂道:“看你麻痹,老子没那么多时间。”
楚神兵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困惑。
楚渊说入城,你就好,我想看个古人,你就要我看我出生的地方?
贺青云侧目看向楚神兵,觉得这家伙脑子有病。
楚渊和炎熵那是什么关系,好的都快穿一条浪莎了,你楚神兵算什么狗东西,怎么好意思提要求的?
贺青云呵呵一乐,清了清嗓子:“我也想见识见识文人骚客。”
“好。”
炎熵也是一声好,贺青云得意一笑,挑衅式的瞅了眼楚神兵。
炎熵将后视镜对准了贺青云:“看吧。”
贺青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不是看骚货吗,慢慢看吧。”
“骚客!”贺青云瞅着镜子中的自己,怒目而视:“是文人骚客!”
楚渊哈哈大笑。
他知道,炎熵很不爽,因为刚才贺青云太秀了,在好几万人面前这顿秀,炎大拿只能干看着眼红。
破面包车都不用走城门,直接穿墙而过。
其实楚渊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并不是好奇,也不是想见识什么,只是想看一种“氛围”。
当进了边关后,只是那么十几秒,楚渊轻声道:“回去吧,看够了。”
是啊,看够了,与他想象的丝毫不差。
这便是战争带来的伤痛。
披甲之士穿梭在城墙之上,许多军卒稚气未脱,想来,不过十五六岁罢了。
战争远离儿童与女人,只是一句笑话罢了,不是远离,而是离的远,当能够作战的男人战死了,儿童与女人同样会步入战场。
满身血污的伤兵躺在那里,任由蝇虫贪婪的吸食着自己的血肉,无动于衷。
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们甚至不感到绝望,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慢慢着,等着自己死亡,彻底离开这个操蛋的世界。
尸坑之中,原本鲜活的生命,如任人宰杀的野狗,死了,便是死了,随意丢弃在那里。
泥泞的土路上,战马穿梭其中,马背上的骑士,拥有着与四人组同样的温度,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可这活生生,或许只是今天,运气好了,活到明天,可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里,死在城关之外,也可能会死在另外一个战场上,因为战争永不停止。
贺青云拉开了裂缝,面包车钻了进去。
那一瞬间的黑暗,令楚渊无比的困惑。
人类的历史,进化史,现代史,所有的“史”,似乎从未离开过战争,所有的史,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
没有那么多可歌可泣,没有那么多伟大、光荣、正义,抛开虚伪的外壳,终究只是两种人的游戏罢了,一种人,端坐云端,指尖挥动,另一种人便要去赴死。
战争,就仿佛永不散去的乌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静静的等候着,等候那些端坐云端的人挥动手指。
“人类,为什么要争斗呢?”
面包车穿行在界域之中,楚渊双目无神喃喃的重复着:“人类,为什么要争斗呢。”
“因为这是本性。”
楚神兵幽幽的接口道:“每个人都知道,连孩子都知道,所有人,所有国家,明明可以团结起来,探索外太空,在宇宙之中有着无数的资源,人们,根本不需要争斗,可人们依旧会争斗,永远会争斗,直到…所有人都灭亡,方可休止。”
楚渊扭过头望向了炎熵:“你们泥盆纪拥有那么多星球,那么多星系,一致对外,为什么会高度团结?”
“不是高度团结,是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贵族统治者们这一个声音。”
楚渊感慨万千:“你们的统治阶层贵族一定很爱你们的子民吧。”
“不。”贺青云突然插口道:“因为发出其他声音的种族都被他干掉了。”
“哎呀我去。”炎熵乐了:“你都会抢答了。”
贺青云冷哼了一声:“杀人魔。”
“反抗泥盆纪的异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哪能都被我宰了啊。”
“那谁宰的?”
“杀戮军团。”
楚渊满面困惑:“你不就是杀戮军团的军团长吗?”
“哦对。”炎熵挠了挠下巴:“这么算的话,那的确是都被我宰了。”
楚渊:“…”
“怎么可能!”楚神兵倒吸了一口凉气:“泥盆纪是二级文明,进化到了二级文明何止几千年,你总不可能几千几万岁了吧。”
炎熵轻笑道:“知道杀戮军团负责什么事吗?”
“不是杀戮吗。”
“对喽,需要杀人的时候,我们被唤醒,不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陷入睡眠,泡在营养液中,等待下一次被唤醒。”
炎熵的语气很轻松,可每个人都听出来一种异样的情绪。
“好可怜。”哈琪琪捏了捏炎熵的肩膀:“我理解你,我也沉睡了好久的。”
炎熵哑然失笑。
哈琪琪沉睡,那是真的沉睡,没有知觉的沉睡。
可杀戮军团沉睡,依旧需要进行着杀戮,在梦里进行杀戮模拟,永远战斗。
梦中,战斗,现实中,也要战斗。
贺青云问道:“那你为何叛逃?”
炎熵:“那群比人不给我交社保。”
“与那魏贼何异!”贺青云顿时气愤填膺:“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