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面上看着平静,心中却涌起失望和无力。
刚才,在养心殿中,明宗留下他,除了关心几句新婚之外,就是为了问他可知道除了黎美人的祈福舞之外,可还知道什么上古传下的秘法?
夏南只觉得可笑,“皇伯父,侄儿也只是爱翻闲书,若不是刚巧碰到黎美人跳的鼓上舞,与书中提到的类似,侄儿还以为这种都是志怪传说呢。到底不如菩真国师乃是道门高人,精通道法。”
“你说的也是。朕已经传菩真国师询问过了,他倒是说了几种秘法,只是……”明宗沉吟片刻,没再说下去。
国师传授的秘法,都是能祈祷长生的道法。夏南这个侄子,孝顺温和又听话,还能为自己分忧,可惜不是自己儿子。他怎么能将这些秘法告诉他呢?
他问夏南这问题,是国师说夏世子既然博览群书,也许还能在书海中找到遗珍,圣上若能收集过来,不是更有助于修炼?
既然夏南已经没别的法子了,他也没再说下去,又聊了几句朝中的烦心事后,刚好黎美人带顾如画回来,明宗就让他们离宫了。
夏南和顾如画前脚离开,菩真国师看着两人的背影,跟明宗感慨,“夏世子与世子妃琴瑟和谐,佳偶天成啊。”
他收了夏南重礼,提起夏世子,嘴里都是好话。
佳偶天成?
明宗抬头,看到两人远去的背影,腊月雪地里,一对年轻人红衣映雪,风姿绮丽,顾如画头上的宝石走动间反射了阳光,刺得明宗眼前一闪,再睁眼时,两人已经走远。
明宗眼神一暗,他身为天子,竟然有东西能闪到龙目,不是好兆头啊!
“国师,朕这侄儿幼时遇难,身体一直时好时坏,你看他如今身体如何?将来运势如何?”
菩真国师善于察言观色,看明宗神色不对,虽然不知为了何事,还是收敛神色,双目微阖,抬手掐诀测算之后,才谨慎地说道,“依贫道看,夏世子身体虽弱,但是有圣上庇佑,子嗣昌盛,将来贵不可言。”
这话其实狗屁不通,人家子嗣昌盛,跟圣上有什么关系?
但是,国师敢说,明宗就敢信。
他微微点头,又问了几句,才让田昌送国师离开,自己独坐了半晌,让人去宗人府传了喜嬷嬷过来。
两个喜嬷嬷听圣上问起夏世子行房之事,心里讶异,哪有伯父打听侄儿房事的?
可是圣上问话,她们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一说了,“奴婢两人是在外间侍候的。昨夜夏世子进了洞房后,世子妃还曾……还曾发出痛呼。”
“奴婢两人按规矩收了元帕,世子房事……无碍。”
何止无碍,好像比起常人来,还要生猛些吧?听说晋王殿下洞房,晋王妃就没太大异常。哪像世子妃这儿,那血多得,必定伤到了。
两个嬷嬷心中腹诽,这些话有碍圣听,也不敢多说。圣上喜怒由心,以前有宫人回话时,多嘴两句,圣上正有事烦躁,直接就打碎了一口牙。
所以,宫中侍候的奴才都知道,圣上问话,一定要言简意赅。
明宗听到两人说夏南行房无碍,又问道,“依你们看,夏世子子嗣如何?”
“圣上,奴婢们觉得夏世子和世子妃身体康健,想来子嗣也是有的。成王妃派来侍候两人的嬷嬷,昨夜还曾向天祷告,希望世子妃能一举得男。”
两人待在外面,霍嬷嬷原来也担心世子爷身体,开窗向外面轻声祷告的时候,她们中一个刚好去上茅房,听到了。
明宗摆手让两人退下,“若有人问起朕为何传你们进宫?”
两个嬷嬷回身跪倒,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回道:“圣上关怀夏世子,传奴婢二人查问昨夜规矩。”喜嬷嬷就是管着洞房安排的事,这么说也说得过去。
“嗯,去吧。”明宗扫了两人一眼,又摆了摆手让两人退下。
他以为夏南身体不好,只怕都不能行房,以前自己赐美人的时候才会多番推脱。可是,国师说夏南子嗣昌盛。夏南子嗣昌盛,就是成王府子嗣昌盛啊!
田昌送走国师回来,明宗低声吩咐道,“你去太医院,吩咐太医正调配一些可让男子绝育的药来。”
田昌吓了一跳,连忙应喏,头都不敢抬起。
“此事你看着办,若有泄露,朕诛你九族。”
“圣上明鉴!奴才就是圣上养的一条狗,圣上不下令,奴才绝不敢多说一个字。”田昌吓得扑通一下跪地,赌咒发誓道。
明宗摆手,“行了,朕知道你的忠心,快去办差吧。”
田昌领命离开。
明宗看看刚才夏南坐着的位置,“怪只怪你是夏长恭的儿子啊!”
夏南的父亲,如今的成王夏长恭,先帝在位时也曾拘于京城。后来成王娶妻安氏,老成王病重,几次血书祈求先帝放归,先帝心软,也念着北地局势,让夏长恭回去了。
结果夏长恭一回到北地,露出了狼子野心。他不满安氏,拉拢云州大族云氏一族,立了云氏女为侧妃,还将云氏所出的次子夏北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明宗继位时,先帝临终遗言,就跟他说北地成王府同是夏氏一脉,手握重兵,久留必成大患,让他要尽早拔除隐患。
他继位后,夏长恭等到嫡子夏南三岁,就主动提出要送嫡子进京为质。
他对这个嫡子无甚感情,一心想要让次子夏北袭爵。
可惜成王没想到,先帝指定的王妃,不是寻常妇人。成王妃安氏为母则刚,借着命妇上表朝贺,通过皇后向朝廷表了忠心,还几次将成王的打算上报朝廷。
本来,有成王妃送来的消息,他扶持怀恩伯,派将领到北地带兵,想借机在北地扶持心腹,取代成王府。
可惜,成王府树大根深,他派去的人不济事,倒是来京城为质的夏南,让他很是惊喜。
三岁的孩子,到京不久就遇刺,醒来后进宫向自己求助,几年来自己让他办的事情,都办得很好。借着他们母子的手,朝廷在北地军中也安插了不少将领。
夏南无人依靠,对自己这个皇伯父言听计从。若是他回到北地继承成王,肯定要比夏北好。这些年,他默许夏南扬名,也是为了他能继位造些声势。
但是,明宗也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夏南现在要靠自己庇护,自然言听计从,要是回到北地,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夏长恭呢?
只要夏北一死,夏南又不能生育,那么,成王一脉到他这一代,不就断绝了吗?成王府无人袭爵,朝廷收回爵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其实,若是夏南识趣,他继承成王爵位后,交还兵权,回到京城荣养天年,还能多享几年福。
明宗微微自得,自己这招兵不血刃,灭敌人于无形,比起父皇来,可是高明多了。
他是要长生不老的人,夏南没有子嗣,等他老死,自己做到了先皇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世人称颂自己英明神武,自己去太庙祭祖时也能大书特书一番。
夏南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几个儿子不成器有什么要紧?他长生不老,有没有儿子继位也无所谓,而且,大不了多纳些美人,再生就是了。
他越想越高兴,哈哈一笑,传黎美人过来,欣赏歌舞,饮酒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