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画忍不住开口,“那什么,你——你没跟霍嬷嬷说?”
“一时忙乱,没想起此事。”夏南是真没想起来,自从两人定亲后,有一堆的事情,加上云妃和晋王这边也得善后,还有各种风声处置,他忙得脚不沾地。
“那我们要告诉她吗?她说王妃娘娘盼着您成亲盼了好久,好像瞒着也不好。”
夏南思索片刻,还是摇头了,“霍嬷嬷自然是可靠的,只是她对我母妃一片忠心,万一忍不住派人送信路上被人截了,或者与你相处时露出什么破绽,泄露出去,就是欺君之罪。”
“那今夜……”
“没事,你莫紧张,我在地上对付一宿就成了。”夏南看看这屋子,一张千工拔步床占了半间屋子,屋里没有再设榻等物。
拔步床前踏步还挺宽敞,夏南想想,总不能让顾如画一个姑娘家睡地上,只能委屈自己。
顾如画看了一眼地,又看看夏南那看着有些瘦弱的身板,就算有一层木板垫着,“都腊月了,睡地上只怕会冻着。”
“不如我让人搬张塌进来……”
外间倒是有塌,可是,“不成,霍嬷嬷今夜就歇在外间。若是让人知道我们今夜就分床而眠,只怕会落人口实。”
霍嬷嬷说她来守夜,自然就是她睡在外间。这好端端地搬张榻进来,谁都会生疑。
若是两人今夜不同房,明日顾如画的面子就不好看。而且这亲事有明宗的旨意,有心人就可以挑拨夏南对圣意不满。
“那——”顾如画打量了一下自己陪嫁的这张床,够宽敞,躺上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要不,”她犹豫了一下,“你睡东边,我睡西边。”
她叠了三床被子在中间,两人一人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又一人给了一床被子。
前世逃难的时候,累极了往地上一躺,在荒山野地里过夜,谁还管边上是男是女啊。她那时灰头土脸脏得发臭,为了抢口吃的,挤进男人堆里去与人争抢都有过,倒还不是很在意。
夏南打量她神色,看她神色如常不像是勉强、试探的样子,是当真如此打算的。
这姑娘对自己很放心啊。
人家姑娘都愿意从权,他自然也乐意,能睡床上自然还是睡床上舒服。
“你放心,你既信我,我绝不是那等轻浮的人。”夏南郑重保证,想了想,又摸出一把匕首放到三床被子上,“这匕首,给你防身用。”
顾如画看那匕首小巧,拔出一看寒光闪闪,看着就是削铁如泥的,是样好东西。她将匕首往枕头下一塞,也郑重保证道,“你也放心,我绝不会逾矩的。”
“咳咳——我对二姑娘一向放心。”夏南呛了一口,就觉得她这话,有点像山大王对抢来的压寨夫人保证……身为男人,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逾矩。
顾如画若是知道他这想法,肯定会告诉他,前世她跟着秦三娘一起混,其中有彪悍的妇人,就调戏过落难的白面书生。
睡觉的事安排妥了,两人松了口气,夏南犹豫半晌,低声解释,“我忘了换寝衣进来,我先换件衣裳。”
顾如画哦了一声,抓起自己的一件披风披上,拿起剪刀到外面去剪灯花。
等到夏南换好寝衣,她走进去,夏南已经躺靠在床头,顾如画看他被子盖到下巴的样子,赶紧走到自己那边,也拉开被子躺下。
她一抖被子,发现了床上铺的那块白帕子,猛然想到了一件事,起身冲夏南那头哎了一声。
夏南睁眼,询问般看着她。
“那个——宫里派了喜嬷嬷来。”
“喜嬷嬷?没事,她们不会进来侍候,明早就回去复命了。”夏南的声音里带了点睡意。
顾如画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急了,“可是——她们——她们要元帕啊!”
“元帕是什么东西?”夏南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你——”顾如画脸腾地一下涨红了,这问题让自己怎么回?要不是看夏南一脸正经,她都要怒了。女子成亲之前母亲要教导,难道男子没人教的?
夏南看她两颊艳色,猛地想起来听过的洞房的事,也不由讪讪。一向镇定如山的人,一时间也垂下眼睑,脸上浮现出一股可疑的红色。
顾如画一把抽出垫在自己这边的元帕,丢到被子上,自己就坐在床边抱着被子,盯着自己的脚尖,摆出一副你看着办的架势。
夏南扫了一眼雪白的帕子,又不能叫人进来处置,最后一清嗓子,只能将这大任担当起来,“此事我来安排。”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朝窗外唤了声“来人”,他身边负责府中安全的小厮临渊,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世子爷,可是闷热了?要不要撤下点炭火?”外间霍嬷嬷人老耳不聋,听到窗户推开,以为屋里太热。
“不用,嬷嬷先歇息吧。”夏南做贼一样,连忙将窗子又拉回一半,冲外面站着的临渊吩咐,“取一碗鲜血来。”
“主子,要人的还是……”
夏南犹豫了一下,这要是人血,就得从自己这些手下身上放了,就染红元帕,“活物的即可。”
临渊领命,很快就去端了一碗血回来,夏南接过,那血还是温热的。
“奴才去杀了一只鸡。”那鸡他顺便丢给其他侍卫,晚上拔毛烤了吃当宵夜。
夏南接过那碗血,回到拔步床,冲那元帕就浇了下去。
“停下!”顾如画抬头一看,尖叫了一声,抬手捏住他手腕,走得太急,一下磕到床脚,痛得“啊”了一声。
夏南一个晃悠,碗中的血又撒到了被子上,一股血腥味霎时散开。
门外霍嬷嬷一惊而起,世子妃长得好看,世子爷正血气方刚,不会伤到世子妃吧?她想进去看看,又不敢贸然闯入,坐在榻上,打算若是世子妃再惨叫,无论如何她也要闯进去。
幸好是自己守在外间,这要是世子妃那两个年轻丫鬟,能顶什么事儿啊?
屋内,夏南疑惑地看向顾如画,“放心,是新鲜的鸡血,人家看不出。”
顾如画看着元帕上血红一片,真是……欲哭无泪。好歹她前世可是成过亲的,谁家元帕是从血里捞出来一样?
她看看夏南,“你没有通房?”不是说皇家子弟都有专人教导人事的?
这问题,等于问他是不是童男。
夏南身为男子,就觉得自尊心深为受损,想强撑着说有过,可一想他这府里,要不是霍嬷嬷带来的丫鬟,满府里就只有几个婆子是女的。
他只好淡定地说,“我幼时受伤,太医嘱我养生。”
难怪这元帕上竟然想倒一碗血,顾如画看着那元帕,就觉得第二天人家会觉得他们不是圆房,是凶杀现场。
“够了,这点血,够了。”她只能低声嘀咕。
夏南多聪慧的人啊,从顾如画的反应里,再看向元帕,也知道她的意思了,自己的血倒多了。
这元帕是宗人府派人来铺床时垫的,仓促间也找不出替换的,他将血碗放下,“那就先收着吧。”
“这血……不能放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