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仲桓举着那只受伤的鹩哥,墙头太高,顾如画就算伸手也够不到。
底下站着个少年男子,小蛮也不能当着对方的面撩裙子爬墙头。
许是发现顾如画的为难,明仲桓双脚用力,一个提气纵身,在边上的树上借力之后,轻飘飘落到了墙头,蹲下刚好与露出半身的顾如画一样高。
他将鹩哥递过去,小蛮抢着抓了过来,可不能让姑娘从外男手里拿东西,哪怕是自己的猎物也不行。
顾如画赞叹地看着明仲桓,那飞身上墙的本事,真是太好了。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神,明仲桓俊脸微红。看到顾如画赞赏的目光,他心中一喜,又有些惭愧。他也不知刚才是怎么了,明明可以让人架个梯子,或者就吩咐小厮送到角门那边,偏要这么飞上来,有卖弄之嫌。
他看向小蛮手里的鹩哥,“伤到翅膀了,二姑娘是打算……”
顾如画看向那只鹩哥,小小一只,拿来吃还不够炖汤的,随它自生自灭嘛,看小柔已经打算找鸟笼了,她只好善心大发,“等养好伤我就放了它。”
小蛮抬头,“姑娘,这翅膀断了,放了活不了啦。”
“不如我找人替它看伤,伤好了再还给你?”明仲桓想到自家妹妹,养只猫伤了都要红眼睛。女孩子都是水做的,心软又胆小。
顾如画眨巴了几下眼睛,有前世人命如草芥的记忆,她真没想替鸟儿看伤。
而且,明二公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拿鹩哥当猎物打的?都打算要它命了,自己还在乎它是不是受伤?
可是,小柔和小蛮两个丫鬟心软,本来死了也就死了,现在活生生捧着鸟儿,两人就可怜它了。
自己一个大家闺秀,也不能显得太冷血,她只好感谢明仲桓,“那太麻烦明二公子了。只是,到底是我伤了它。它伤好后,麻烦您将它放了吧。”
明仲桓笑了,“待我先带它去找人看伤,养好后再说。”
小柔找了鸟笼,将鹩哥塞进去,小蛮爬上梯子,将鸟笼递给明仲桓。
明仲桓提着鸟笼飞身下墙,冲顾如画安慰地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将它照顾好。”
顾如画对上那明朗笑颜,只能再次道谢,“有劳。”
其实,刚才看明仲桓露的那一手,她是想问问明仲桓是在哪里学艺的,自己也想将顾钧丢过去学学。
看人走远了,小柔小声说,“姑娘,听说明二公子是皇城司里做的,可是看着一点儿也不像。”
“那你觉得皇城司该是什么样?”
“皇城司啊,京中谁不知道那地方?在里面的人,感觉……都是冷冰冰的。”小柔说得含蓄。
在京城,皇城司里的人,都是皇帝的亲信。进了皇城司,不死也要脱层皮。
顾如画也觉得明仲桓不像皇城司的人,这人初见时喜欢端着一张冷脸,其实,却是古道热肠的性子。不然,自己当街卖家当,顾铭与自己争吵时,其他人都站着看热闹,就他冲上来帮忙阻拦。
这人,外冷内热,心怀热血,只怕还未见过多少人间黑暗吧。
小柔听顾如画感慨的话,没好气地拉了拉姑娘,“姑娘现在说话越来越老气横秋,不知道的以为姑娘都七老八十了呢。”
顾如画失笑,自己的确是失了朝气。
出了这事,顾如画收了弹弓,去瑾华院看姚氏。
明仲桓提了鸟笼回到自己的院子,路上遇到明秋华,一看自家二哥竟然提笼架鸟,吓得差点以为二哥被附身了,还跑去跟母亲说了。
晚间明仲桓去请安的时候,李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听说你学人家遛鸟了?”
明国公就觉得,自家夫人那语气,好像儿子多了不得一样。
明仲桓不想对母亲撒谎,又不能说是顾如画的鸟儿,只好含糊地说,“一个朋友的鹩哥,受伤了,托我找人给治治。”
“朋友?”李氏和明国公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词儿——不对劲。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明仲桓是个内敛上进的人。这样的人,性格有些闷,有些无趣。
可是,他除了练武,就爱去参加各种文会。而且,他还不喜欢去烟花之地的文会。大家都知道,要想请明国公府二公子参加,文会最好选择高雅之所。
而能被明仲桓称为朋友的,更是寥寥无几。京中他最称道的人,是成王世子夏南。若不是顾忌两人身份敏感,他倒是很愿意与夏南成为朋友。
能和他交往的人,不可能是遛鸟逗狗的人。哪怕背地里是这样的人,在明仲桓面前,也会说自己一心上进从不玩物丧志。
就这样的明仲桓,说他朋友托他替自己的鸟儿疗伤,岂不是笑话?
李氏堆起了一脸笑,“是哪个朋友?我可曾见过?”
“应是见过的。”明仲桓掩饰地回了一句,“父亲,母亲,今日我要去衙门里当值,儿子先告退了。”
“哈哈,去吧去吧。”李氏掩口而笑,“休沐的时候,请你那个朋友来家里玩。”
明仲桓简直是落荒而逃,走到门外,他才惊觉,自己为何要这么慌张?就大大方方将下午的事说了不就好了?
他有些懊悔,又不能转身回去再跟父母说,想着先去衙门值守吧。他让小厮提着鸟笼,骑马去皇城司。
皇城司里,有专门侍候信鸽的人。他将鹩哥送过去,请人家帮忙看看。
那人也差点惊掉下巴,将手里的活儿都丢下,先帮明佥事看鸟。
幸好,顾如画用的是小石子,弹弓打的又不准,只打伤了鹩哥翅膀,连骨头都没断。
明仲桓听说最多十来日就能好,松了口气,他就怕没治好,让顾二姑娘伤心。
“明佥事放心,这鹩哥也只管放小人这里,保证侍候得妥妥的。若是明佥事想训练鹩哥说话,小的也能训出来。”
“多谢,先治好伤吧。”明仲桓婉拒了。
第二天回到府中,他想着得告知顾如画一声。可是贸然派人过去找顾二姑娘说话,只怕会引人误会。他走到昨日的花园围墙处,听到隔壁又传来顾如画和她身边丫鬟的声音,还有嘿哈的呼喝,听起来像在练功。
谁家下午练功的?
他踌躇片刻,又飞身上了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