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走了过来,跪在了映姿的旁边,暗自悲泣。
映姿掀开盖在牢头身上的白布,牢头的头发已经不复存在,身体的各个部位都遭到大火不同的蚕食,变成了黑炭一般的躯壳。牢头在临死前,脸是趴在地上的,烧伤的程度还没那么深,好歹能认出大概的面容。
“绿荷,去端盆水来,我想给我们的恩人擦擦脸,让他在黄泉路上也能好看些。”映姿想起牢头在活着的时候,脸白白净净,身上的衣服连半点水渍都看不到,想来他定是个非常爱干净的老头。
“好,奴婢这就去!”牢头也是绿荷的恩人,映姿的想法也是她更想做的。
不一会儿,绿荷很快就从别处端来了一盆温水和两块干净的白布。
映姿轻轻擦拭着牢头的脸,依旧止不住如同泉涌般的泪水。
而绿荷也不闲着,一边低声抽泣,一边擦拭着牢头的手脚。
不知何时,益王早已站在了映姿的身后,看着这一幕,他的心里感慨万千,他明白最应该感谢的是这个被烧成灰炭的牢头,如果不是他有着善良的心肠,难保映姿会安然无恙。要说有恩,牢头也应是他的恩人。
益王夺过映姿手里的白布,继续为牢头擦拭脸颊,嘴里仍然没有忘记告诉映姿:“牢头有一个老伴,儿子儿媳在一次出远门的时候,被一群强盗害死在半路,现在只有一个八岁的小孙子,一家三口的生活,全指望着牢头度日。放心,我是一个王爷,是不会看着她们祖孙俩饿着的,抚恤的银子,会加倍奉上。”
还算有良心,如果感觉自己是凶手,把命赔上都不够。如果真的不是,那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当时他若听到狱卒的通报就紧跟而来,这一切的一切,应该都不会发生,要说罪魁祸首,益王当之无愧!
映姿很不友善的瞪了益王一眼,并没有回应他一句。
之后,牢头被抬走时的最后一刻,泣不成声的映姿,顷刻间天旋地转,立即晕厥过去。
当映姿醒来时,已到未时,人已经躺在青竹苑的床上了,她在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的却是令她憎恶的益王,两只手也被他紧紧抓住。
映姿没好气的把手撤了出来,心神涣散的益王一下子给惊醒了过来。当他看到醒来的映姿时,喜之不胜,赶紧大声叫了一声:“绿荷,王妃醒了,赶紧倒杯水来。”
这一次,绿荷没有听从益王的吩咐,一个箭步冲到映姿的面前,看到醒来的映姿,不但没有高兴的神情,反而哭得泣涕如雨:“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奴婢了,整整五天你都没有一次肯睁开眼,奴婢以为你不要奴婢了……”
映姿伸手为映姿擦拭眼泪,安慰道:“傻丫头,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敢不要你吗?”
其实,绿荷又何尝不是把映姿当成最好的姐妹,也同样把映姿当成她唯一的亲人。这一刻,映姿的醒来,让绿荷天塌地陷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忘乎所有,把头伏在映姿的胸前,久久不肯离开。
站在一旁的益王倍感尴尬,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两姐妹。
正好,吴将军也来了青竹苑,本想向益王报告从各县府带来的消息,却看到此情此景,二话不说,扯起绿荷的一只胳膊就往外走。
绿荷大叫,老规矩,又踢又咬,一直到寝殿外,吴将军才停下来提醒绿荷:“你傻不傻,王妃都被你占了,你让王爷干什么去?”
绿荷冷哼一声,努了一下嘴:“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管我何事?”
吴将军的眉头一皱,平时看着绿荷温顺的时候,特别可爱,不讲理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无赖:“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不可理喻?他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横在中间算什么事……”
绿荷一听,冷然一笑:“夫妻?你是不是想笑死我?你看你的王爷哪一点做到一个夫君该有的模样,对待我家姑娘还不如一个路人。”
确确实实,吴将军也明白说出来的语意有点欠妥,但他是个男人,岂能向一个女孩子服软:“王爷对彭王妃可是比别的王妃都要用心,要不然,也不会心急如焚,一心想着把你们从牢房里救出来……”
吴将军不提县衙牢房不要紧,这一提起来,绿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眼里闪烁着逼人的冷光,瞪视着吴将军。
突然反射过来的冷光,如同腊月的寒冰,冷得让吴将军感到从未有的心惊肉颤。
“吴将军,你可真是大言不惭,能说出这样的话,要不要感到羞耻?当初我们在牢房最无助的时候,翘首企足,望眼欲穿,期盼着王爷能早点到来。可是,迟迟没有见到他半点踪影,你的王爷在哪里?在大火就要吞噬我们的时候,望穿秋水,引领而望,希望益王就是那个救人于危难的天使。可是这一切都成了奢望,你的王爷又在哪里?”
吴将军顿觉哑口无言,当时益王也想着早点去县衙,怎奈被奶娘拉住不放手,非要仔细讲解她与厨子姑侄俩的过往,怪只怪益王太孝顺,不忍心拒绝奶娘的热情,只能乖乖在那儿听着。之所以,最佳的时间就被这样浪费掉了。
如果时间倒流,吴将军敢保证,益王绝对会把孝字放在第二,果断的去营救彭王妃和绿荷。
可是,这一切可以回返吗?
吴将军知道自己的莽撞,只为了争长论短,逞一时嘴瘾,竟然忘记了他和益王赶到县衙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绿荷和映姿,两人丧魂落魄般的创巨痛深,至今过去已有五天了,仍能历历在目。如果设身处地的想想,她们俩个女孩子在与死亡搏斗时,是多么渴望着能有人援助她俩逃离出去……
吴将军自知理亏,连忙赔上笑脸,讨好似的看着绿荷:“见谅!是我说话口无遮拦,惹着你这位姑奶奶了,念在我平时对你还不错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下不为例,好不好?”
绿荷不屑于吴将军的嘴脸,在吴将军的脚面上狠狠地踩了一脚:“好——哼!”
绿荷转身走人,只留下吴将军呲牙咧嘴,惨兮兮地模样站在原地。
……
映姿只要一想起牢头惨不忍睹的面容,心里还是不免隐隐作痛。逝者已矣,再伤心也无用,只有把凶手找出来,才能还牢头一个瞑目。
映姿很不喜欢面对面地和益王待在一起,毕竟映姿心里的痛恨,一分都没减少。即使益王不是真正的凶手,那也是间接性的凶手,心里很难过去那道坎。
不仅如此,还有益王不发一言的奇怪眼神,简直目不斜视。映姿怕自己再忍一会就会发狂,难保不会拿出银针扎在益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