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映姿醒来后,人已经躺在床上了,天色也临近酉时,太阳日落西山。
她睁开微弱的眼睛向四处扫视,彭怡恒正紧紧握着她的手,表情凝重,脸对着她,趴在床上睡着了。
不远处的绿荷,站在一侧,边抽蓄着,边擦泪水。
映姿伸出一只手看了看,再一次确定自己居然还活着,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她硬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向绿荷问道:“现在几时了?我睡了多久?”
绿荷一怔,立即反应过来,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姑娘,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确实太好了,能捡回一条命真的不错!
这一叫,把正在酣睡的彭怡恒吵醒了。
他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映姿的额头,马上展颜舒眉:“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一个劲地高烧不退,可把我们给吓坏了。父亲说,只要你能退烧,就没事了,身体可以慢慢再恢复。绿荷,快倒杯水来。”
居然昏迷三天了,还没有死,真是命大,想必以后也是有福之人!映姿一直不停地感慨着!
等映姿喝下水后,彭怡恒示意让绿荷出去,绿荷领会,退了出去。
彭怡恒拿了件衣服为映姿披上,顺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映姿,是锦悦那丫头太不懂事了,心眼极其狭窄,竟然把那么多的鱼刺让你吞下,险些伤了你的性命,我在这里替她向你赔不是了,你若有怨,有气,尽可撒在大哥身上。”
映姿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她可不敢造次,这可是他唯一可以依附的好大哥:“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妹妹的自由全是你给求来的,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况且姐姐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有时候耍点小孩子脾气,很正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有这么多的怨气。你看,我这精神百倍的,能有什么大碍。”
映姿越是敷衍,彭怡恒对映姿的愧疚就越深。他叹了口气,说道:“那丫头片子要是能像你这般懂事,事事包涵她的错处,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就不用操那么大的心了。大哥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管教,不会再让她胡闹了。”
能改得了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彭锦悦倘若能改,‘彭’字都能倒着写了,映姿笑了笑,没有说话,那笑容只是略微显得苦涩了些。
“经过这一事,大哥明白你在这个家里更压抑了。其实不然,父亲即便以前做了错事,让你受了不少的苦,但是他老人家即已许诺你走出地窖,不再对你试毒,那他肯定也是默许了你这个女儿;母亲更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定会待你如亲生;至于二姨娘和二弟,他们那一对母子,经常说话没心没肺,你且不用搭理便是;锦悦这个疯癫丫头,你大可躲着就行;我,虽不是你的亲哥哥,一定待你如亲妹妹一般。”
这些言出肺腑,诚恳感人的话,虽然单纯了些,但还是能让映姿心里暖暖的,偌大的彭府里,只要有疼爱她的大哥,即便有再多的人都瞧不起她,也无所谓。
映姿的醒来,让彭怡恒卸下了心头的大包袱,没有多做停留,便准备连夜去军器局补上几天来所耽误的公务。
晚上的饭点到了,绿荷岂能放过,赶紧跑去后厨为虚弱的映姿备上饭食补养身体。
映姿顿觉体乏身累,重新又躺进了被子里,梦境还没有袭来,就瞧见眼前站着的彭锦悦。
她怎么来了?莫不是上回不解气,又要来兴风作浪了?
映姿大惊失色,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来势汹汹的,定然没有好事:“姐姐,你……”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彭锦悦开口就有盛气凌人的强势,“不错嘛,躺在床上,挺舒坦的!我还以为你会殒命,就此天各一方,不曾想命硬得像块石头,怎么着都死不了。这下好了,父亲为你瞧病,大哥日日守着你,就连那些下贱的狗腿子们也都担心你的生死……”
这醋吃得真是莫名其妙,彭有闲能够过来瞧病,那也是彭怡恒的面子。彭怡恒天天守着自己,所谓兄妹情深,理所当然的事;至于下人们的担心,纯属是一种善意的表达。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怎么到了彭锦悦的嘴里全变了味。难不成所有的男人都围着她转,她就能高兴地手足舞蹈了?映姿感到无语。
彭锦悦用手捏住映姿的下巴,“啧啧,我怎么就没看出你的脸到底有多狐媚,为何全府上下只要是男人都会对你另眼相看?”
自己天生长得美,都是娘亲给的,跟狐媚如何能扯上关系?你娘没有遗传你一副好面相,那也只能怨你投错胎!
映姿内心的压抑正愁无法疏解,没有多想,随口一句:“托姐姐的福,要不是姐姐手下留情,恐怕我的小命早已飘忽在九霄云外!”
“你胆敢骂我,还反了你了,看本姑娘不撕了你!”
是恭维还是讽刺,凭着彭锦悦的愚笨脑子,竟然也能不假思索地分辨出来,映姿真是小看了她了。
只见她一个跳跃爬上了床,一手撕扯住映姿的衣领,一手甩给映姿雨点似的耳光。
顿时,映姿的脸由深红变为青紫,由滚烫变为麻木。她不是木头人,尽管在彭府必须忍字当头,但也要有限量的。
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反正也没旁人在这里盯着她俩。映姿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根之前练手的银针,出其不意,反手插入彭锦悦的右肩。
正打得兴起的彭锦悦哪里料到映姿会无声无息地还击。瞬间,感到肩膀麻木,胳膊抬不起来,哎哟两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胳膊怎么了?我的胳膊怎么不听使唤了?”
映姿大喜过望,毕竟遭受了十年的折磨,余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自己还手的一天,而且还是彭有闲的宝贝女儿,内心不免有一阵小得意,连身上的伤痛也忘得一干二净。
映姿故作惊讶,跳下床,为彭锦悦不停地揉搓:“姐姐莫慌!姐姐莫慌!许是姐姐惩戒妹妹时,用力过猛,胳膊抽筋了,别怕,有妹妹呢。妹妹之前跟父亲曾学过按摩手法,保准能让姐姐的胳膊立竿见影,恢复如初。”
可惜,彭锦悦并不领情,抬脚就把映姿踢倒在地:“滚蛋!你这是什么狗屁按摩,让我的胳膊越来越不听使唤?”
彭锦悦的恐惧胜过身体上的不适,转身对着大门哭喊,“父亲呀,母亲呀,赶紧来救救你们的女儿啊!我快要死了,快点来呀!……”
映姿双眉颦蹙,看不得彭锦悦那要死要活的模样,替她倍感丢脸。想想自己在地窖时,那种痛彻骨髓般的惨状要比想在的她痛苦百倍,不能说能否承受的住,但也比现在的彭锦悦坚强多。
“姐姐,你这样大呼小叫地可不好,叫下人们听见,是很丢脸的。不过,我这坛园隐蔽得很,你的嗓子喊哑了都不一定有人听见。哎呀,你不就是胳膊抽筋吗,我也经常有过,无需理会也能自动好。听话,坐这儿别动,一会就没事了。”映姿慢慢凑近彭锦悦,假模假样的关心让她自己都感到心虚。
倒是彭锦悦听进去了,不再呼叫,乖乖地坐在地上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胳膊,映姿再一次顺势为她揉搓。
无论是惩罚还是报复,都有一定的限度,映姿并不是那种心思歹毒之人,岂能不想放弃对彭锦悦的惩戒,但她又不得不担心彭锦悦再次反扑,自己的脸终会成为她彭锦悦练手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