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俊事先得到的提点中,书记官与他的对话相当的严肃,他还记得那张对话稿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书记官:吴俊先生,你是否能以名誉担保,做出下列郑重说明:
你是完全自愿地申请加入黑暗理事会,而不是因为偏向朋友或贪图钱财。
,,是。
书记官:你是否能以名誉担保,做出下列郑重说明:
你是出于对黑暗理事会制度的好感、对知识的渴求以及服务于同胞的真诚愿望而乞求获得理事会员的特别待遇。
,,是。
书记官:你是否能以名誉担保,做出下列郑重声明:
你将乐意遵行黑暗理事会自古以來形成的习俗和习惯。
,,是。
然而在实际的操作中,书记官却根本沒有照着念,身披玄色道袍的书记官“哗”的一声摇开一把白纸扇,白扇正书“天诛八尺”、背书“清明重阳”,他在挥动中沉声询问了吴俊的生辰、婚姻、年岁与家庭父母状况,再根据他的生辰八字默默屈指运算,最后唱出了一首歌道:“一身骨肉最清高,早入簧门姓氏标,待到年将三十六,蓝衫脱去换红袍!”
书记官唱完,就有身披黑袍的理事会低级成员上前扒下蓝色的皮围裙,将一身大红袍披在吴俊的身上。
“且去白虎位!”书记官大喝着掷出一个令箭。
“躬身,拿令箭,说小将得令!”
一个声音在吴俊的耳畔响起,他惊讶地抬起头,痴痴呆呆地看着那个藏于黑袍中的丽人。
藏于黑袍中的丽人娇嗔地扭了下吴俊的腰肢,疼痛立即让他醒觉过來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弯下腰捡起鸡毛令箭,大声道:“小将得令!”
观礼台上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
“好福气!”一个中年人卡着嗓门,发出了林凌和碧律己都觉得异常刺耳的声音:“有袁天师后人批命,这小子福气好!”
吴俊拿着鸡毛令箭走到白虎坛,藏于幕后的一个戏班子吹锣打鼓卡着他的步调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白虎圣坛上端坐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女性,她的整个脸都被涂成了石灰白,并且剃掉了眉毛,眉骨处抹着的那两朵绛红色的云彩让她的脸看起來有些像是京剧脸谱。
“鬼谷子传人!”之前发话的那个中年人对坐在他身边的一位少妇介绍道:“白虎坛的这位是九阴玄女,在命理界大大有名,今天到场的都是名家!”
坐在林凌身边的观礼者不屑地冷哼道:“封建糟粕!”
一个同样身披黑袍的低级执事接过吴俊手中的鸡毛令箭,转递给了那个中年女性。
中年女性接过鸡毛令箭后煞有其事地双手握住令箭,平举到脸前,涂抹的惨无血色的嘴唇一撅,忽然喷出了一股火焰。
火焰燃尽令箭上的鸡毛,露出内里的金属光泽。
一束强光打在中年女性的脸上,林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中年女性脸上的妆容此功能两抹绛红的云彩变为了一副青面獠牙的脸谱。
“癸巳时:天应星,洗足猎兽,奋发有为,人人畏服!”中年女性沉声念完,便将手中的令箭投入身前的一个笔筒,她低吟一声,脸上的妆容又从青面獠牙的小鬼变成了一个漆黑的炭头,眉心还点着一个月牙形的印记。
“包拯,是包拯上体了!”那个中年人有些激动地说道。
“这人不会是安排的托吧!”坐在林凌身边的年轻人不耻地笑道。
“此命如松栽深岭,竹挺高轩,根株固宝,节操贞坚!”中年女性开了口,她的声音突然之间就变得中气十足,铮铮有声,又不失女性声调的特有韵味:“心慈因赋定,性侠出天然,父母堂前客,终身管不全,兄弟云中月,清光半不圆,六亲似雁分飞,夫妻同林宿鸟,回家不待忧煎,儿女三疏两负,莫嫌命里有啾唧,过了风波稳驾船!”
中年女性念完之后,光线淡去。
她在黑暗中用略带疲惫的声音说道:“且去玄武位!”
“小将得令!”
吴俊在身边人的提示下抱拳说完,又伴随着“锵锵”作响的敲打声绕场小半圈,行走至玄武坛,闪光灯在黑暗中闪过,场地周边的摄像机将他的一言一行全部录制了下來。
帐篷内的光线随着吴俊的脚步渐渐亮起。
端坐于白虎坛上的是一位身披多彩袈裟的素衣老僧。
“达摩一掌经论命!”那个中年人对于命理界颇有研究,他仔细端详了那个素衣老僧一会儿,突然说道:“这位莫不是越台庙的素忌方丈!”
“哦,素忌老头,他还有脸坐在这里给人算命!”坐在林凌身边的年轻人发出声轻笑。
连心态灰暗的碧律己都忍不住说道:“梵吹不识素,七喜又如何,这老头很有名,在某种意义上!”
“有典故吗?”林凌好奇地问道。
“越台庙是天文市前三的大庙,这位素忌大师有个哥哥也当过和尚,是某个什么坛的继承人!”碧律己略微皱了下眉,有些词过于敏感,在公开场合不加掩饰的说出來,肯定会得罪人,仅他的观察,观礼台在座的怕是有十七八个信奉这一套的來宾,但既然开口乐,肯定要说下去,只是该怎么说呢?
“你也玩《永恒》吧!永夜议会方的!”坐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插嘴问道,看见林凌可有可无的点头后,他立刻兴奋地说道:“五盟联合体里曾经有个人,叫做东方朔,他有个哥哥东方疯,以前也是五盟联合体的人,血族成员,本來在遁世者家族内贡献值排名前千位的,后來去了天选者家族,还咬出了我们五盟联合体打入不朽意志的重要间谍,让五盟联合体损失惨重!”
“这位素忌大师的哥哥……”林凌略微有些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意思。
“他是蓄发还俗,直接投了道门!”碧律己听不懂那些《永恒》专用名词,但忽略掉那些关键词后,他还是整理出了那个年轻人的意思。
“更奇葩的是后面!”年轻人继续说道:“这个东方朔家里当时把全部的流动资金都投在了《永恒》的一个相关项目里,东方疯去了不朽意志后,把这个事告诉了他们的上层,结果不朽意志与神话崛起联手做了一个针对性的决定,让东方朔家中损失不小,他家老爷子一气之下将东方疯逐出了家门,东方朔本來有了这个经历,他在五盟联合体里也应该算到头了吧!却沒想到,黄道世盟的那个俱乐部经理挪用公款去炒作法力蓟,被他们的会长捅到五盟联合体的高层,上头一查帐,查出了问題,直接撸了黄道世盟的俱乐部经理职位,把东方朔空降到了黄道世盟当俱乐部经理!”
“素忌和尚本來在外地小庙当个方丈,天文市前几年宗教界要搞什么法会,地点就选在设施最好的越台庙,原方丈挪用寺庙员工的保险费用去投资股市,被寺中长老告到宗教管理局,他的后台,一个有身份的老和尚听闻后又气又急,一口气沒缓过來死了,于是那个大和尚也被送去了监狱,一审判了18年!”碧律己顺着那个年轻人的意思对林凌笑着说道:“不过这还不是素忌和尚最出名的地方,越台庙有个长老在临终前,给他的评价是内残外忍!”
“越台庙在过去20年里,一直被叫做天文市第一大庙,出东方疯的那件事情前,黄道世盟、和神话崛起、不朽意志是永夜议会方前三的强会,这之后,需要和五盟联合体抱团才能与后两者抗衡!”那个年轻人叹出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东方朔刚刚來黄道世盟的时候,被人叫做木鱼经理,你得拍他一下才有反应,不打他就坐在那里,当一个摆设!”和年轻人同路的另一个人接着之前的话題说道:“越台庙的新方丈也是如此,过了不久,來庙里挂单的和尚就多了,都是素忌大师师门兄弟,等到自己人多了,素忌大师就开始了他的改革,他把庙宇周边,沿街的那些商铺所有权往宗教管理局一送,将钱袋子给了上头……”
“东方朔为了保住位置,也做表率,将黄道世盟的会员会费转移给了五盟联合体,加速五盟联合体的合并进程,这里面还有个故事!”年轻人大概是觉得同伴说的话題太过危险,故意调转了话題道:“大家原來以为东方朔就是个摆设,沒想到他是在观察黄道世盟的旧有公会管理阶层的运作,二阶强制任务竞争末端,旧有公会管理层旗下的一个任务团出了恶性事故,参与了普通玩家的pk中,还毁掉了一个新手营地,东方朔就用这个事情作为矛头,攻击旧有公会管理阶层,同时把他从原來公会带來的那些人手,和从五盟联合体讨要來的人手替换了中层公会管理,架空了上面,又压制了下面,连职业队都换了一茬人!”
“公会里沒有怨言吗?”林凌问道,在他们谈话中,吴俊通过了玄武坛的考验,到达了朱雀坛。
青袍儒衫的朱雀坛坛主大声宣读着所谓的儒家“忠孝”,并且把很多心灵鸡汤的段子包装一下顶着诗经的名号灌输给吴俊。
“庆先生不愧为当世亚圣!”中年人击掌叹道。
“怎么会沒有怨言!”坐在林凌身边的年轻人瞪了眼那个聒噪的中年人后,继续低声说道:“但谁敢放到明面说,谁说的,谁就是破坏五盟联合体的一体化进程、阻挡公会改革的罪人,一旦被抓住公会管理者直接开革,普通成员做退会处理,实际操作中沒有这么严,只要你不在五盟联合体内部期刊上发这些东西,公会上层沒人理你,而且底层会员退会又如何,东方朔手里有钱,那个挪用公款去炒法力蓟的前俱乐部经理留给了他一大笔遗产,他有的是钱贿赂那些普通公会成员和新入会的成员,并且吸纳更多的人进入黄道世盟,只要他每周上缴给五盟联合体统一支配的金币数目不减反增,他就是功臣,五盟联合体拼死都要保住他的位置!”
可能是过于激动的关系,年轻人的声音有点大。
至少在林凌看來,前三排的人都回头张望。
“好了,说了那么久你们不饿吗?”碧律己适时地站起身,用一句玩笑话化解了旁人的注视:“自助晚宴要开始了,天大地大,还大得过你我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