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一挥手:“行了,不要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今日可练琴了?”
一点红一听,笑颜顿时垮下。
当初让她去查流石寨,差点丢了半条命。
加上之前让她负责“琅嬛福地”,也是被绣衣盗给打伤,丢了丹药。
令她颇为沮丧。
痛定思痛,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来求江舟,说想拜“琴魔”为师,求他引见。
江舟本来也有心培养一点红、铁胆这几个名为仆从,实为家人的心腹,倒也没有矜持。
化身黄雪梅现身,传了她自创的“天龙八音”。
江舟如今入圣之境,所创的天龙八音,早已经脱离了“武功”的范畴。
乃是融情于音,合道入音,以音入道的玄妙法门。
一点红得了真传,自然不敢懈怠。
为了苦练琴艺,体悟八音之妙,一点红又跑回了碧云楼,在楼中当一个琴师。
江舟却是偶尔以“琴魔”化身出现,对其十分严厉,纵然一点红本就能吃苦,也有心苦练,也是苦不堪言。
不过她深知“琴魔”可不像公子一般好说话,那是稍有不满,便下死手,不打个半死绝不罢休。
在江舟面前她敢嬉皮笑脸,在“琴魔”面前,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当下抛弃先前因王兰而生同病相怜之情的杂念抛弃,回到房中抱起自己的琴,往碧云楼去了。
江舟打发了一点红,摇了摇头。
心思回到《净明经》中。
短短几天功夫,他已经将这本书翻得起毛,所获颇丰,受益匪浅。
所谓净明者,讲究纤尘不染,不触诸物,忠孝自得。
以孝悌为之准式,修炼为之方术,行持为之必要。
谓之“愚智皆仰之为开度之门,升真之路”。
净明道修炼之要诣,是首先要达到内心一尘不染、不触之境。
忠孝,则只是他们用来约束自己行止的准则。
最终目的仍是“不染不触”之境。
倡言“净明”,旨在教人清心寡欲,做忠臣孝子良民。
怕是除了儒门外,净明道是最得朝廷欢心的人了。
而且也是最适合普通凡人的修炼之法。
以忠孝自持,得清净不染,道由心悟。
不拘智愚,不求资质,不假外物。
换句话说,傻子都能修行。
智慧难得,但忠孝,看起来人人都可以。
可事实上,忠孝之人,可能比智慧之人更难求。
那不是一时一地,表面装成忠臣孝子而已。
一世忠孝,奉为圭臬,世间几人能做到?
江舟自问是做不到的。
别说是对一个不相关的人忠,即便是在彼世的亲生父母,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烦,难以做到事事尊从。
这也是彼世之人的通病。
世风日下,礼崩乐坏,在这种甚至被打为“封建余毒”的忠孝表现上,反不如此世中人。
不过,以江舟所见,纵然是净明道中人,也未必能人人做到。
江舟也并不全然认为此经上所言都是对的。
就算是净明道,虽讲忠孝,却不论“事君”、“事亲”。
为了保持“不触不染”之境,仍然和那些仙门一样,选择了入山做“隐士”,而非与儒门一般,入世入朝,事君治国。
在这部《净明经》中,也充斥着一种思想——若要修行,便需入山炼形修心。
江舟历世虽浅,但彼世古今智慧所聚,也并不下于此间。
就入山隐世而言,老庄留下的智慧更令他有认同感。
《庄子》有言:隐故不自隐。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深根宁极而待:此存身之道也。
说的便是所谓隐士,并不是为了隐伏身形、深藏才智,只是顺应自然而行于天下。
在自己所处之境而返璞归真,巍然自持,贫富皆可安。
这才是隐士的存身之道。
所谓小隐于山,中隐于市,大隐于朝。
越是喧嚣之处,越能隐伏不显,便离大道越近。
尽管此经有与己不合合之处,但经过几日研讨参悟,江舟发现此经对自己还是有很大帮助。
或许是能自己元神大法更进一步的关键。
所以,他有心参修净明法。
太智老道说这经书是净明道根本,倒不是夸口。
其中虽然没有任何神通法术,但到了他这样超凡入圣之境的人手中,神通法术只不过是降伏外道的手段罢了。
真正的修行,只需要有一个理念便能前行。
所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便是此理。
如何去修行净明法,江舟已经有了自己的理念。
只是他终究只是想取他山之玉,而不是想改修此道。
而且,他也实在不想做一个只讲“忠孝”之人。
好在用幻梦身来做这种“试验”已经是家常便饭,轻车熟路,倒没有什么可苦恼的。
当下便唤狐鬼婴宁开启了太阴阵,隐去了双树下这一片空间。
念头一动,一尊虚幻身影便自其身上走出。
“二人”相视,看着新幻身的模样,江舟露出满意的微笑。
……
一座稍显古朴,却隐隐有威严之意的公堂前,方清回首笑道:
“江大人,此处,便是陛下赐你的廷理开府之地。”
他抚须环指公堂,笑道:“江都从无廷理开府之先例,倒是此地曾是前祀帝京,有前朝留下的诸多宫殿、公堂,我朝立国后,并未拆除,”
“到底是前祀国运所聚之处,国虽已亡,这些地方却也有了些神异,朝廷也不舍弃之,常常拨款修缮,得以万年不朽,”
“此处,便是前祀刑祝堂,乃前朝掌狱理讼之所在,聚前祀刑威法势,震慑仙凡,诸邪退避,如今过去多年,其势散尽,对凡人却仍有震慑之威,正合你用。”
江舟抬头看了几眼,倒是没什么不满。
他本来就想在肃靖司里借个公房用着就行,不过方清忽然上门来,说是帝芒给划下了这么一个地盘给他。
又提醒他廷理一职,颇为紧要,最好是不要和肃靖司牵扯太深,否则难勉落人口实。
江舟虽然无所谓,但麻烦能免就免,也没有坚持。
“劳烦方大人。”
江舟拱了拱手,又掏出一本折子道:“还有廷理府中一应属官,江某也已详列此折,有劳方大人代为呈禀。”
“江大人多礼了。”
方清点点头,接过折子,随手看了一眼,不由一怔,抬头道:“江大人,虽说廷理属官任免,江大人可一人而决,”
“但这理正一职,虽品低位卑,职权却重,事关重大,不可轻与啊。”
江舟笑道:“方大人放心,江某自然知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