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缜沉声道:“我已寻得那位佛门至圣,不过他不愿见我。”
“或许是心中有鬼,或许,他也根本无法对付那白骨巨手。”
“无论如何,也是指望不上他了。”
虽然他怀疑对方是大梵寺的人,但事已至此,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仍要尝试。
有官员焦急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李孟阳沉声道:“谢总捕此番探得的消息,若是真的,或许……还有转机。”
有人惊喜道:“什么转机?”
范缜冷笑一声:“我等出城乞降,若是运气好,楚逆所聚血怨已经足够,或许便不需再屠戮郡中百姓。”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楚逆虽行无道之事,但他既然处处讲出师有名,也不会为屠戮而屠戮。
若是可以,他自然不会再杀戮无辜。
众人一呆。
可不正是如此?
“那……”
“太守大人,我们……?”
在场之人,能血战到如今,剩下的虽然都是心意极坚,气节尤存之人。
但人一但经过了绝望,再见生机,心中总会出现摇摆。
“是降是死,尔等自决吧。”
范缜闭着眼。
但他如今也不想再阻他人生路。
别人是乞降,是血战到底,他都不会再阻拦。
但是他自己……
城破之时,便唯死而已。
“大人!”
突然有个兵卒跌跌撞撞地闯了来进。
“各位大人!”
“城外楚逆大军有异动!”
“什么!”
众人纷纷惊起。
“楚逆这是要开始攻城了?!”
有人大怒:“明明还有一个时辰,他们怎的不遵信诺!”
“哈!无道叛逆,你跟他们讲信诺?”
“这可如何是好?”
见得众人纷乱,范缜皱眉:“好了。”
众人平静后,他指着兵卒:“你仔细讲来。”
“是,大人。”
“就在盏茶之前,楚逆军中金鼓大作,却并非来攻郡城。”
“而是后军退转,似有人从后方闯阵。”
“什么!”
“有人闯阵?”
“何人这般大胆!”
众人更是震惊。
有人闯阵,并不稀奇。
之前就有不少不屈之士、侠义之辈接连闯阵,意图刺杀楚逆军中首脑,以解吴郡之围。
但无一例外,都陷入大军之中,尸骨无存。
连范太守暗中安排的以金鞭王为首的一部绿林豪侠,潜入军中暗杀,都已经到了中军大帐之前,却仍逃不过一个万箭穿心,被悬尸城下的下场。
当此之际,还有何人有此胆魄、能为,敢去闯阵?
“事到如今,尚有忠义之士,愿为国尽忠守节,我等又岂能躲在此处自艾自怜?”
“走。”
“上城头!”
范缜睁眼起身。
大踏步走出大厅。
众人相视一眼,方才有些动摇的心思也都顿时坚定,紧随其后。
死则死尔!
至于那位闯阵的义士,在他们想来,是不可能再活着走出楚逆大军了。
……
吴郡城外,数里之地。
江舟跨骑腾雾。
周围是数不清的黑甲兵士。
如蚁如朝的楚军将他重重包围。
江舟早就猜测吴郡情况不妙,却没有想到已至如此境地。
他来时便见吴郡被黑潮一般的楚军围得水泄不通。
楚军的战力他已经是深有体会的。
在之前遇上的那队兵卒,便是楚军派出,四处巡防斥探的游骑。
只是几十人,便能将他围困多时。
他骑乘腾雾,于阵中来回冲杀,竟不能脱出。
耗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之尽数斩杀。
大半个时辰斩灭一个数十人百战之兵,听起来很强大。
但那些兵卒最多不过是八九品。
将近一半还只是刚刚入品而已。
连那将领也不到六品。
竟能困住他这个五品那么长时间。
简直不可思议。
此时围困吴郡的大军更加精锐。
一眼望去,如无边无际一般,怕不是数十万之众。
虽说吴郡是南州州府,必然会受到特殊对待。
但这样的实力,也太令人震骇。
而且别人不知,他却再清楚不过。
楚王还有一支数量不明的血煞尸军。
别说区区一个吴郡。
江舟现在很怀疑,即便朝廷大军来援,也未必能将吴郡从楚王手里头抢回来。
在他看到吴郡情形的同时,楚军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并有大军迅速将他合围。
江舟此时却没有看周围的大军。
而是抬头看着远处。
吴郡城下不远之处,搭着一座高台。
上面悬挂数百具尸体。
每一具都是身披无数创伤。
一根根箭矢洞穿每一个人的尸体,如同一个巨大的箭团。
这些人他大都很陌生。
有一小部分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有过匆匆一面之缘,却无法想起那种。
却有一人,是他极为熟悉的。
王重光。
那个喜欢耍小聪明,却壮志勃勃,投入他门下,只为提振王家门楣的武林世家公子哥。
“唉……”
江舟发出一声叹息。
王重光此人,他一开始并不喜欢。
不过自入他麾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能力也十分出众,是个可造之才,令他大为改观。
此番离城前,他传下诸多武功。
王重光刚好回返家中。
他本是打算回来之后,好好传授,调教成自己的得力帮手。
没想到……
江舟扫了一眼周围。
如今他即便想进城也不可能了。
楚军并没有为他一个突然闯入的“无名小卒”浪费时间的意思。
大军合围,便第一时间对他发起攻势。
战场之上,也不会跟他讲什么单打独斗,平等决斗。
一群雄狮子,对上他这个“小白兔”,一样是全力而为,一拥而上。
一股铁血煞气扑面而来。
激得座下腾雾躁动不已,昂首一声嘶鸣。
江舟轻轻一夹,人马合一之术再次运起。
人与马合,如一道血虹冲入阵中。
立马,挑袍,磨腰,绞项,缠丝,翻身,破竹,摧马、乱舞……
春秋十八刀尽展。
一柄金刀在他手中化为一片光幕。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头颅断肢飞起。
江舟没有丝毫留手。
沙场争战,容不得一丝仁慈。
何况,他现在也仁慈不起来!
吴郡。
范缜等人刚刚登临城头,便见到了这一幕。
惊震不已。
“此人是谁?”
“竟如此勇猛?”
“唉!数十万大军之中,一人之力,再是勇武,也无济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