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厢房,坐下后,沈明娇开门见山地道:“你可能是我夫君的侄子,是大夏国的皇子,因为皇嫂生产时出了些意外,导致你流落在外。”
徐春生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开口时语气还算平静:“若仅凭相貌的话,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沈明娇反问他:“我不信徐公子对于自己的身世一点也没怀疑过?”
她刚才大致扫了眼,的确如孙强所说,徐春生和徐家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徐春生顿了顿,“我的确不是爹娘的亲子,这点我很早就知道了,”
很多父母不管什么话都当着孩子的面说,他们认为孩子小什么都不懂,其实不然,尤其是像徐春生这样聪明的孩子。
“按照我父母所说,我的出生很不光彩,是一个青楼妓子为了攀上富家纨绔子偷偷怀上的,后来被正室发现,派了人追杀,辗转被徐家父母收养。”
父母虽然疼他,可偶尔不如意了也会打骂,甚至说些很难听的话,尤其在父亲去世后,母亲跟着父亲算是远嫁,又时常被徐家的人挤兑,脾气难免变得古怪偏执。
其实他对考功名并不执着,母亲却整日念叨着让他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为她争一口气。
他八岁考中童生,十一岁考中秀才,这在青云县甚至是整个滇南都是绝无仅有的,他被誉为神童,连县令都亲自过来对他进行表彰。
母亲激动地抱着他,连声说着我真是没白养你。
他那时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知道,母亲并不是为他而高兴,只是因为,他以十一岁之龄中了秀才。
父母虽然疼爱他,可因着他的出生,内心深处其实是看不起他的,这一度让他窒息。
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他拼命的学习,青云县没有好的教书先生,他就买了书自学,
在十三岁那年,他熟练掌握了四书五经及八股策论。
可就在去的府城的前一天,他莫名其妙的发烧,母亲却不顾他的病体坚持让他去考试,说若这次错过,还要再等三年,
进了考场后,拿着发下来的考卷,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凭着强大意志做完了考卷,对成绩以不报希望。
脑中想的全是回去后母亲的责骂,可等出考场后,迎接他的便是母亲的死讯。
听到这话,沈明娇气得差点拍桌子,就连忘却前程的封黎笙也皱起了眉。
沈明娇怒声道:“他们骗你的,或者就是他们也被人骗了。你怎么可能是什么青楼妓子所生!”
徐春生的容貌一多半像璟和帝,璟和帝身为九五至尊,又不用立什么深情人设,真和什么女人有了首尾,直接带回宫就是,
巫太医直接打开药箱取出特制瓷瓶:“何必这么麻烦,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沈明娇也没反驳,验肯定是要验的。
她看了眼外面,笑道:“关于你的身世,徐家人应该能知道些什么?”
在场只有封黎笙符合验血条件,巫太医取了两人满满一瓷瓶血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徐春生无意识地按着伤口,心里有些紧张,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并非因为可能的皇子身份,而是他想要一个干净的出身。
沈明娇缓声安慰道:“别想太多,再苦再难也已经走过来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徐春生吸了口气:“夫人说的没错。”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今天之后他便会离开这里,往后余生,有丫丫母女在,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做很多事,过去的是非曲直又有什么好执着的?
想明白这些,他释然一笑,对于最终结果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铁柱手中拿着一份供词,
“王妃,徐家的人招供了。”说完他看了眼徐春生,神色欲言又止:“徐公子可要做好准备,这里面的许多事情可能会让您难以承受。”
徐春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抿了下唇,冲铁柱温和一笑:“麻烦这位军爷了,我无事。”
铁柱看了眼沈明娇两人,翻开供词,撇嘴道:“徐家人看着横,其实就是一群软骨头,兄弟们都没怎么用刑,他们就全都招了,就那个满身粪水味的骨头硬点。
徐老二也就是徐春生的父亲,二十年前从京城带着妻儿回青云县后,手里应该有不少家资,在县城开了两家店,生意都还不错,
再加上其妻做了一手好绣活,日子过得比县城的富户老爷也不差。
徐家其于几房眼红,可徐老二当年是被父母兄弟给卖了的,所以虽然人回来了,却几乎和徐家断了来往,更别提帮扶了。
本来他们也只能干嫉妒,直到徐春生五岁那年,徐老二上山摘杨梅意外去世,徐家人抓住机会到处抹黑徐春生的名声。还找了人假扮道士来村里装神弄鬼。
好在徐春生的母亲王氏有些手腕,把银钱铺子死死攥在了手里,”
他翻开另一页:“徐春生十三岁进府城赶考的前一日,徐大郎设计徐春生落水导致风寒,可他没料到即便如此王氏还是带着徐春生进了府城打算应考。”
说到此,他停顿了下,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徐春生,觉得他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便继续道:
“徐家老大也就是徐春生的大伯在县城偶然得知金员外花钱打通了县衙关系,想让他儿子“考”个举人,他还得知,金宝之前的秀才功名也是金员外花钱找人顶替的。
可惜青云县教育水平落后,几年也出不了一个秀才,更别说举人了。
徐家老大便动了心思,他知道徐春生学问好,不出意外肯定能考上,于是他和金员外谈了笔交易。
半个月后放榜,徐春生的确顺利考上了举人,却被金宝顶替了。”
沈明娇不可思议的问:“这还能顶替,要是查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在大夏,考官科场舞弊的量刑程度堪比逼宫造反,再加上监管十分严格,因此自建国以来,大夏几乎没出过几次考官科考舞弊,功名顶替之事更是闻所未闻,因为操作性太难,
冯五也觉得不可思议,想了想后解释道:“若是在京城或是大的州府,自然不可能,可能是因为滇南一带偏僻,天高皇帝远,滇南这边的刺史不作为……”
说到此,他也觉得疑惑,乡试不比院试,考试地点在府城,由滇南刺史主持,刺史不比县令,是三品大员,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区区商人所收买?
沈明娇想到了之前孙强所说,金员外上头有人,原先她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而如今看来,能号令得了一府刺史的,看来今员外背后之人来头不小
她接着道:“所以金宝当年考上举人就没再去考,并非人们以为的江郎才尽,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才。”
徐春生愣了下,“你是说当年的乡试我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