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黎笙过了许久,哑声开口:“对不起,前世,是我害了你。”
如今,所有的疑点全都对上了。前世璟和二十九年的那场宫变,明面上是裕王,实则是太子。
而不管裕王最后是否成功,太子都可坐享其成。
当时不比现在,太子暗中积攒的势力不可小觑。皇兄又被囚禁。
而唯一可牵制他的就是自己,所以太子在他带兵杀进皇城之前杀了沈明娇。或许太子早已看出,沈明娇是他唯一的软肋。
事实也的确如对方所愿,沈明娇死后,他像是被人夺走了心魂,什么也不在乎了。自然也就无心去管裕王死后的事了。
他把自己关在沈明娇的院子里,整天借酒浇愁,过得浑浑噩噩,后来在一次喝醉酒后,再没有醒过来。
此前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不想活了,如今想来,这其中怕是少不了他那位好侄儿的手笔。
沈明娇靠在他怀中,轻声道:“不,我既然嫁给了你,享受了你给我带来的荣耀富贵,那因你带来的意外也是我该受的,夫妻荣辱与共,没有道理我只享受你带来的好。你也一样,你会因为我是个孤女而觉得不祥吗?”
时下孤女代表着克亲,所以这样的女子很难嫁得好。
封黎笙手臂蓦然收紧:“自然不会,你是最好的。”
低沉清冽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沈明娇最受不了他偶尔的直线情话。舒服的靠在他的肩窝,
“所以别想太多,过去的事没法改变,何必多做纠结!”她稍微直了直身子,
“为了不成为你的软肋,从今天…哦不……还是明天吧,我和你一起起来晨练,过个十年八年,争取也能成个一流高手。”
正情绪低迷的封黎笙:“……不用,你还是继续当我的软肋吧!”
沈明娇没什么底气的瞪了他一眼:“看不起谁呢?我现在已经能沿王府练武场跑一圈了好吧!”
封黎笙没多想,很诚实的回了句:“王府里随便一个人都能至少跑三圈?”
沈明娇:“……”拳头硬了怎么办?
两人腻歪了一阵,沈明娇问他:“那个范长史你打算什么时候审?”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和太子已算正式对上。如今要做的自然是,收集证据把对方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封黎笙直起身,帮她理了下有些乱的衣角头发。“不急,再等等。”
事情并没有沈明娇说的那么简单,历史是成功者书写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从来不讲究什么证据。
而这些年来,太子潜藏在暗处,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积攒了多少势力。
……
七日后,范府。
此时府里愈发人心惶惶,各院仆从主子人人神色紧绷,仿佛头顶有一把即将落下的屠刀。范大人依旧端坐在书房里,神情平静的翻看着经史典籍,红玉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范大人搁下笔,随意扫了她一眼:“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红玉低着头,轻声道:“妾身见您这几日看书辛苦,便一早起来给您煲了您最喜欢的乌鸡汤。”
说话间,她放下食盒,轻轻揭开盖子,顿时,一阵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
范大人轻轻嗅了嗅,一闻便知道这是红玉亲手做的。
知道他喜喝鸡汤,红玉为了讨好他,特意学了一手好厨艺。
他淡淡说了句“有心了”,
红玉见此似乎松了口气,她拿起一旁的汤碗轻轻舀了一碗,贴心的放到他手边。“老爷快趁热喝吧。”
范大人拿起勺子,轻轻咬了一勺慢慢放入嘴边。
红玉垂首站在一旁,余光不错眼的盯着他一点点放入唇边的汤勺,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起。
眼看着那汤勺即将放入口中,范大人忽的偏头望过来,手中汤勺重重搁回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目光定定审视着面前长相清丽的女子:“你似乎很想让本官喝这汤,”
红玉的睫毛颤了颤,强笑着道:“…是啊,这可是妾身花了一上午熬的,老爷您好歹尝一口。”
“这样啊!”
范大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既然这汤费了玉娘这么多心思,那玉娘就先替本官尝尝吧!”
红玉额头冷汗直冒,在他的气势压迫之下,最终承受不住,白着脸重重的跪了下来:“大人…我…饶了妾身吧!”
范大人的眸光骤冷,一把将汤盅挥落在地,沉生呵道:“是他派你来的?”
红玉没回答,身子不住发着抖,这反应已说明了一切。
范大人冷笑一声,“好,好啊!”
既然选择跟着太子做这等不义之事,他便猜到太子肯定在他身边安插了人。这次事发,他自觉在太子心中也算心腹大将,且暗中许多事情都是由他亲自负责,他以为太子多半会让人救他。
可没想到,他真的要被灭口,这个人还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妾室。
他不由扫了眼面色发白却难掩姿容的红玉。
红玉是两年前一位同僚送给他的扬州瘦马,因为长得与他少年时爱慕的姑娘有几分相似,所以深得他的喜爱。
可没曾想,这竟是太子处心积虑安排的细作。
他此时心里一阵发寒,第一次生出后悔,后悔为了能平步青云而投向太子。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他现在去向肃王坦白所有事情,他也不可能有活着的机会。
他俯身站到红玉跟前,道:“告诉你家主子,如果本官死了,那他暗中做的那些事将会公诸于天下。”
他早就防着会有这一天。
……
晚上,范大人回到后院,范夫人已让人摆好了膳食。他坐下开始用饭。
“厨房新做的笋子,老爷多吃些。”
看着范夫人消瘦了许多的身形,范大人温声道:“不必担心,不会有事。”
不管他如何宠爱红玉,却都越不过正妻。
“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范夫人低声道,“已经通过厨房采买的婆子把消息送出去了。”
范大人松了口气,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这些年与太子的信件往来以及关于太子暗中的一些势力,全都整理下来,交给了范夫人的一个陪房管事。
只要让那管事找人把消息传播到东宫。太子便不得不救他。
范夫人随手舀了一碗乌鸡汤递到他手边:“这是妾身让厨房熬的乌鸡汤,姥爷您趁热喝点。”
范大人眉头一皱,因为白天的不愉快,让他对乌鸡汤本能的排斥,可这是夫人端给他的。他也没多想,只当是巧合。
“先放着吧!”
范大人吃了几口菜,见范夫人余光时不时瞟向那碗乌鸡汤。
何等熟悉的眼神!
他心中一突,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让他本能生了警惕。
他放下筷子,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你去把暗格里的银票都拿来。”
范夫人只当他是在为他和孩子安排退路,心中一松,拿着钥匙便进了卧房,走前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那汤碗。
等人离开,范大人让丫鬟把院子里范夫人养的猫抱过来。
他撕下一块肉放在猫的嘴边,不多时,在丫鬟的惊呼声中,那猫口吐白沫。抽搐着不动了。抱着匣子过来的赵夫人僵在当场。
范大人靠坐在椅背上半天没动弹,一天之内被两个女人谋杀。之前红玉做这事,他也只觉得愤怒。因为对方不过是个拿来消遣的姬妾。可范夫人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哑着声问:“为什么?”
事到如今,范夫人也不再隐瞒:“我一直都是太子的人。”
说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主子其实一直都知道。”
听她这平静的语气,想到妻子娘家陈家长子正是太子伴读,一瞬间,他想明白了所有事。
“一开始,我并没想着投靠太子,是你,还有大舅兄,时常在我面前说太子如何贤德,
原来,这一开始就是你们的算计。”
范夫人冷笑:“别把自己说的这么无辜,还不是你自己想平步青云坐上高位。”
范大人看着他,突然哈哈笑起来:“好,很好,那位真是好算计!”
范夫人已彻底失去了耐心,吩咐站在门口的两名会些功夫的粗使嬷嬷将人按住。“今天你必须得死!”
范大人没再挣扎,冷笑着看她:“我死了,你这个罪臣之妇能得到什么?”
范夫人让人拿绳子勒住范大人的脖子,闻言轻笑道:
“主子答应大哥,等他事成后,就封大哥做异性王,我是陈家的女儿,自然要为陈家的未来尽一份力。”
范大人一直知道妻子向着娘家,却不曾想她竟疯魔至此,他哈哈笑起来:“真是愚不可及!”
绳子从身后勒住,窒息感传来。
范大人瞪着眼睛,心里只有恨。
如果他能活着,势必让太子生不如死。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在他脸色发青时,房猛猛的被人推开。一对身着甲皱的士兵冲了进来。
范夫人脸色一白:“你们…你们不是一直守在府外吗?怎么……”
铁柱懒得理她,“殿下有令,把范忌忠压入天牢等候发落。”
话音未落,有兵卒上前从那两名仆妇手里救下范大人。在范夫人惊徨的尖叫中,被戴上镣铐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