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六，姜雪本打算先回宿舍洗个澡，然后去公司整理自己的东西，想想，也不急于这一时，她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很快。
肖文泽的英语弱项是语法，姜雪从最基本的主谓宾开始帮他做了个系统的梳理。
课间休息二十分钟，姜雪坐在窗边发呆，想到自己马上要离职，员工宿舍肯定是没法住了。既然定下来做家教，以后的时间也只有下午和周末才有空，再找一份全职工作恐怕是不合适了。
但转念又一想，家教的工资这么高，一天赶上一个月的薪水，似乎不找工作也足以养活自己，不如利用这段时间给自己充充电，专心把法语拿下，再把画画和舞蹈捡起来，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又常年坚持下来的爱好，扔了太可惜。在陆氏集团工作将近一年都没再碰画笔，每天忙着熟悉业务整理会议纪要，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想想真可笑。
姜雪深吸口气，掏出手机解锁。
手机被她调了静音，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电话和还有两条让她回电话的微信，都是陆少洋的。
姜雪闭了闭眼，没有理会，打开地图查看目前所在的位置，然后打开租房App，想要在这附近租套房子，以后上课也方便。
近郊，景园别墅区，房价十八万一平，租金六万一个月。
姜雪握着手机的手指微紧，查看附近的普通公寓......没有。
肖文泽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上来时，正看到姜雪蹙着眉头翻看租房信息。
“你要租房吗？姜老师。”肖文泽把水果放在靠窗的茶几上，递给姜雪一个小叉子。
姜雪道谢后接过来，扎了一块切好的杨桃，“嗯，现在住员工宿舍，离职后就得搬出来，我想在这附近租间房，以后上课也方便，你有推荐吗？最好......性价比高一点。”
“你住到我家里就好了，干嘛还要花那个冤枉钱？谁的钱都不是刮大风逮来的，我们要能省则省量入为出。家里空房十几间，想住哪间你随便挑。”肖文泽拿起一小串葡萄，仰头一颗颗咬进嘴里。
姜雪当然知道能省则省的道理，自己好不容易逃出老家那个黑暗的牢笼，她想在这边立足，想攒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开心也好难过也罢，累了倦了，能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随意笑放肆哭。
只是......
“住这儿？不太好吧。”想到自己一个单身女性，怎么好随便住到别人家。
“没什么不好的。”肖文泽不以为意，“我爸妈常年在国外，家里只有我和我哥，冷冷清清的，人多才热闹。”
见姜雪不为所动，肖文泽又吃了两颗樱桃，开始列举，“管家张叔和做饭的陈姨都能住在这里，你是我的英语老师，为什么不行？”
“这附近都是别墅区，不太好租房，如果你住的远了，往返上课会浪费很多时间在路上。”
姜雪吃了一口杨桃，放下小叉子，继续翻看手机页面，“我考虑一下。”
其实姜雪心里是有些松动的，和肖文泽认识一年了，虽然只是在网上接触并不多，但肖文泽经常向她提问，后来要到她电话和微信后，几乎每周他们都要通电话归纳总结这一周遇到的问题，进行知识点总结，肖文泽还会把自己的试卷拍给她看，一起分析丢分点。在相处过程中，肖文泽一直都是个礼貌懂事的孩子，从没有过任何不当的言谈举止，再加上这次他的帮忙，今早又面对面加深对他的印象后，姜雪相信他让自己住在这里并无恶意。
肖文泽笑容灿烂眸光清澈，一本正经，“其实，和你说实话，我希望你住在这里，是因为可以随时随地向你请教不会的题。高三开始，我们数学课也要用英语授课了，数学题我会做，英语题大部分也可以，但是用英语写出来的数学应用题我就有点抓狂了。要是你在这儿，我随时都能向你请教。与其说让你住在这里是考虑交通和房租，不如说是为自己谋取福利。”
姜雪噗的笑出声，眉眼弯了弯，“真的吗？肖同学不愧是数学课代表兼最佳辩手，我都要被你说心动了。”
肖文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姜老师，我现在成绩排名好不容易挤进年级前十，还被老师在年级大会上点名表扬，如果成绩不进反退，会很丢人的，我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啊！”
“就冲你这股努力的劲儿，我相信，排名一定能进前三。”姜雪笑着看向肖文泽，眸光坚定。
“之前我心里还有点打鼓，现在有你在，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了。”肖文泽挺直脊背，帅气的脸上满是自信。
“一门外语而已，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姜雪眨眨眼。
“所以，你同意住这儿了？”肖文泽唇角上扬。
绕了一圈又说回来，姜雪难掩心中顾虑，轻声道，“只是，我住在这里，真的方便吗？你哥那边会不会......”
“不会，我哥单身，天天早出晚归忙工作，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不会介意的。他只会说我鸡贼，想到这么个提升成绩的好办法，搞不好，还会说我压榨你劳动力呢！”肖文泽语气轻松又诚恳，“要不我再给我哥打个电话？他虽然很忙，但接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欸，别打扰他了。”姜雪犹豫片刻，“如果你确信不会打扰到你们，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看房租多少，我转给你。”
下周一就要离职了，临时租房也没有那么快，姜雪衡量一番，决定先住在这里，等熟悉周边环境后，再慢慢找合适的房子。
肖文泽顿时眉飞色舞，笑的见牙不见眼，“太好了！终于可以实现英语自由了！不要房租，我和你说姜老师，除了张叔和陈姨，还有一些人住这里，都不收房租的。你是我的家教老师，更谈不上房租了。你就踏实住着，安心给我上课就行。”
姜雪摇头，“这样不妥，如果不收房租我就不住了。”
肖文泽见她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连忙道，“我哥要是知道我还收你房租，一定会说我不懂事。”
姜雪抿唇，“不付房租我心里过意不去。”
肖文泽急得直挠头，纠结半天，终是道，“那好吧，如果你不介意，就住昨晚你睡的那间客房，每个月三千，按月支付。”
姜雪犹豫片刻，终于露出笑容，“好，就这么说定了，谢谢肖同学！”
说着，姜雪打开微信，转了三千给他。
肖文泽无奈摇头，在姜雪的目光催促下点了接收。
姜雪笑开，“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努力吧！”
肖文泽深吸口气，脊背挺直，“嗯，加油！”
上完第二节课正好到饭点，姜雪拗不过肖文泽，留下吃了午饭才离开。
肖文泽让司机送她，开始姜雪还想拒绝，出来后才发现，这附近不但没有公交车，出租车都很少，开车走了六七分钟才上大路。
姜雪回到宿舍先洗了个澡，换下的衣服洗净晾晒后，步行去了公司。
周六，公司休息，只有市场部和策划部有几个人在加班。姜雪坐电梯到顶楼一路来到自己的办公位，刚站定，心就莫名的抽痛了一下，眼眶也有些酸涩。
时间仿佛拉回到一年前，她从学校毕业后经历三轮面试成为总裁办秘书，上班第一天，她就是站在这个位置，陆少洋亲自带她来秘书办公室，指着一个工位说，“姜雪，欢迎加入陆氏集团！”
深呼吸好几下，才勉强压下心底的胀痛，一抬头，总裁办的磨砂玻璃门近在眼前，里面黑着灯，虽然落地窗整面，虽然午后的阳光很明艳，却仍旧照不亮办公室里沉闷的昏暗。
姜雪抬手压了压眼，唇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总裁秘书办公室里一共有五张工位，五个秘书同步跟进工作日程，相互配合协同作业，这样的好处就是，姜雪不做交接下一秒走人，也不用担心秘书的工作会有丝毫影响。总裁日程计划、合同执行进度、会议安排、文件签署，五个秘书同步清晰。
姜雪找了一个箱子，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私人物品收拾妥当，又将办公桌整理的干干净净，抱着箱子即将离开的时候，看到电脑旁放着的一小盆水培绿萝。
“姜雪，这个给你，绿色养眼，还能缓解疲劳。”姜雪入职第一天，陆少洋从自己办公室拿出一个手掌大小像迷你南瓜一样的玻璃容器，里面有一个白色的镂空水槽，水槽上是一株枝叶繁茂的绿萝，墨绿色的叶片像桃心一样惹人喜爱，挺拔向上，片片舒展。
“谢谢陆总！”姜雪笑容甜美，眉眼弯弯的接过来，把这盆绿植摆在电脑旁，无论看电脑还是写文件，一侧目，就能看到它。
“不客气，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我们是校友，照顾好你是应该的。”陆少洋嗓音温润，身姿笔挺，处处透露着兄长一样的关怀。
“嗯！”姜雪眨着晶亮的眼眸，用力点头，心里乐开了花。
一年的时间，绿萝长高许多，嫩叶争前恐后冒出来，一片片或大或小的心形绿叶像是会说话，‘嗨，姜雪，我只是长得像心而已，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有心吧，咯咯咯......’
姜雪深吸口气，拿起绿萝放在纸箱最上面，关灯，锁门，走出办公室。
等电梯时，姜雪随手将绿萝放在垃圾桶上。
打扫卫生的阿姨正好经过，看到养的绿油油的植物就这么被扔了可惜，忍不住道，“姜秘书，这么好的绿萝，你不要了？”
姜雪唇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果断又干脆，“不要了。”
电梯门开了又合上，姜雪站在里面，看着熟悉的环境一寸寸变窄，最后视线中出现不锈钢镜面上的自己。
原来，放弃并不难，只要放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