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大街敲锣打鼓的喜乐声中悠悠转醒,女子睁开了已经沧桑凹陷的双眼……
女子看着身前破碗里面放着的喜糖和喜钱,眼睛猛得一亮,干枯的手指连忙抓起一块喜糖就咬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看得出来她已经饿了许久了。
听着大街上热闹非凡的喜乐声,女子嘴里一边咬着糖,一边好奇向旁边的乞丐们问道:“今日可是哪家贵人府上娶亲,排场这么大?”
旁边的乞丐还未开口,这时一乞丐从热闹的人群中被挤了出来,他兴冲冲的跑过来对着这角落一排的乞丐们道:“兄弟们,我打听清楚了,今日乃当今摄政王娶亲,不只有喜糖喜钱,据说今日满京城的酒楼饭馆都摆喜宴,宴请全城百姓。”
乞丐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称赞:“啧啧,不愧是摄政王,出手真阔绰,到时候哥几个也能去蹭顿饱饭吃了,哈哈哈……”
他的话还未说完,角落里女子手中的喜糖便已掉落在了地上。
她眼眸通红,挣扎着爬起身,拼尽全力的地往热闹的人群中跑去……
说话被打断的那乞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那臭娘们疯了不成?”
“病恹恹的在这躺了好几日,怎么突然这么有劲,老子还以为她快不行了呢。”
那乞丐说完,便坐回角落里与一众乞丐眉开眼笑的讨论起午间要去哪家饭馆蹭顿饱饭吃……
那女子挤到人群中,看着这满城的喜色,数十里的红妆,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泪流满面。
直到看清那为首一身大红喜服的绝色男子,蓬头垢面说的乞丐女子发疯了一般往绝色男子的方向冲了过去,嘴里大声呼唤着:“九卿表哥……九卿表哥……”
粗粝沙哑的声音犹如年迈病弱的老妪,俨然就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南晚音。
只可惜,人声鼎沸的长街上并没有人会去注意这样一个满身脏污的乞丐,而她也在冲出去没多远,便被沿路维持秩序的摄政王府侍卫拦了下来。
若不是今日摄政王大婚,不宜见血,像她这样横冲直闯的不轨行为,早就死在侍卫的刀剑之下。
被阻拦下的南晚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马渐渐远去……
这样的热闹非凡的迎亲盛况,是她肖想了数年,求而不得的。
如今,自己心心念念多年,求而不得的,却被别人轻而易举得到了……
难受吗?
心碎肠断。
人群中,南晚音哭得歇斯底里,状态疯癫。
最终“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周遭的百姓们受到惊吓,纷纷绕过她走,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乞丐的死活。
弥留之际,生前的种种画面如走马观花般的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本也是这京城享誉盛名的“京城第一才女”,生来高贵,学得一身好才能,却沦落成如今任人践踏的乞丐。
一个多月前,废太子楚君擎被楚九卿处死之后,她们这群随行的女眷也统统被皇上赐了陪葬。
而南晚音恨毒了楚君擎,不甘心就这样与他殉葬,费尽心想要从别院中逃出来。
后来她得知被派来处理废太子女眷殉葬事宜的统领是沈如林,便略施小计与他滚上了榻。
南晚音早知沈如林对自己有意,果然两人一夜翻云覆雨之后,沈如林出手保下了她,并将她秘密养在京城中的一处别院中。
就这样,她成了沈如林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本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不想是又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沈如林向来是个花心,睚眦必报的主,一段时日后便没了新鲜感。
他记恨南晚音从前不拿正眼瞧他,『玩』腻,了,之后便时常带着其他男子一同回别院……
这样的日子,于她而言简直就是折磨,她过得生不如死。
再后来,沈玉烟被摄政王捉拿入狱,沈如林为了救自己的妹妹,将她送给了一位对她垂涎已久的刑部大臣,那位大臣年龄与她“父亲”南国公不相上下,有家室,有儿女。
而她则是那大臣府上的第二十九房小妾。
她刚入府便深得他的宠爱,夜夜宿在她的房中,也因此招来了正室夫人的嫉恨。
夫人寻了一个大臣不在的日子,便悄悄的将她发卖到了不入流的烟花柳巷之地。
有了那夫人的刻意照拂,没多久,她便在里面染上了无法治愈的脏病,被人打了一顿丢了出来。
从此,沦为了大街上任人践踏的乞丐。
可怜她一身傲骨,却像个小丑样,演尽了所有的世间凄凉。
画面的最后,南晚音的眼前出现了她的阿娘玉容郡主,后者在冲着她微笑,慈爱的笑容一如曾经一般。
阿娘从小就教她,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想赢就要不择手段。
只要手段够狠,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所以她便一直是这样做的,她将京中所有贵女都碾压在了脚底下。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拥有辉煌灿烂的人生,却不想最后低贱入泥土里……
一身傲骨,被生生折了个粉碎。
终究是命运弄人,她最终成为了她曾经最不屑,最看不起的那种最下贱的人。
南晚音突然觉得死亡来临并不可怕,而是对她的一种解脱。
一片恍惚之中,她看见玉容郡主笑着对自己说:“音儿,快过来,随阿娘一同回家。”
躺在地上的南晚音颤抖着伸出自己枯黄的手,满脸泪水:“阿娘,音儿好想你啊,音儿过得好累,好苦……”
“您…带音儿回家吧……”
她这短短的一生,半生尊贵辉煌,高高在上,临了却是落入尘埃,将人间阴暗疾苦经历了个遍。
直到临死这一刻,她才明白,什么高贵的身份地位,她都统统不在意了。
它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她这短短的一生。
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若有来生,她宁愿生在平凡人家,有幸福美满的家庭,真心爱护自己的爹娘,自己也不必事事同人争高低,再嫁一位真心敬她,爱她的郎君,简单而又平凡的过一生。
最后,伸出去的那只手被拥挤的路人,一脚踩在了地上的泥土里,而南晚音也在此刻咽了气。
……
满京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乐不断,满城欢呼,迎亲的队伍绕着满京城都走了一圈,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后,终于停在了摄政王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