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法察觉,可是想要做到这样的事,使用者也必须付出代价....改变他人的命运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而只有极少数的存在和...某些条件下的仪式环境有这种能力,它们的数量比所谓的‘神灵’还要稀少。”
朱利尔斯为自己的失察找到了足够的理由。
“比如我们脚下的地方?”克雷顿问。
这次男巫不愿意再多费唇舌了,他收敛了情绪不耐烦道:
“你先挖到东西再说。”
他们连续几次对话都使他暴露出自己的薄弱处,他现在简直要怀疑克雷顿在刁难自己。
说到底,他们是不是真的被困住热沃这点还没有得到证实呢。
克雷顿继续跳下坑里作业,心里却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弗朗西斯拿来伪造身份的物件肯定是楚德·奥斯马尔给他的,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是末日追寻者教派的地产。如果这里什么都没有,那么一般人就不会将这样一块无用的沼泽留在手里。
末日追寻者的选择给了他信心。
施密特追寻的宝藏如果源自第农人的遗留,而且和命运相关,那么它很有可能会和远古的命运双子神有关。
在白银纪元时,白教兴起,而旧日的众多神明信仰则开始散落,不止是第农人的宗教,在大陆东部的多神宗教相继解散。
对于这些现象,教会的解释是人们重拾了正道信仰,伪神们便在真正造物主的光芒前消散于无形。
而随后,那些受到启迪之光的伟大先驱则慢慢被捧上新的神坛。
最知名的酒神哈林被移出神龛,新的药与酒之神是苏格拉可;众多战神的名号被先驱塔洛斯夺走,从西尼山到南部哈罗德地区的战神从此只有一位;旅人的保护神从轻装的马林弗雷变成了圣亥伯龙......所有类型的信仰几乎都有了白教提供的替代品,唯有命运双子神在失踪后没有新神取代祂们的位置。
命运双子神是一对同胞的女神,一位掌控好运,一位掌控厄运,因此常常被赌徒印在特制的硬币两面占卜吉凶。
时至今日,这两位女神在艺术界仍保有相当重大的影响力。
如果说下面的东西具备祂们遗留的力量,那么发生什么怪事也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克雷顿选择相信一次唐娜的判断。
........
“准备好了吗?”艾斯问。
罗宾汉低下头,将帽子向下一按,同时消去自己恐惧与兴奋并存的表情,再抬起头来,捧起那个从教堂偷来不久的十字架,末端已经被他们削尖。
“准备好了,头儿。”
“我也是,头儿。”基特怀抱着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布包裹,上面沾满了土,使得布料上原有的花纹斑驳不清。
他将它放到艾斯的面前,所有人都没有表示嫌弃。
他们现在在兽圈,气味儿到也不比这好多少。
这里是制皮师第一次袭击家畜的地方,所以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房子和兽圈的原主人舍弃得足够早,在第三次袭击发生后就决定把自己剩余的资产抛售,搬到更安全的城里去。
不过这笔交易至今空挂着,还没有人愿意为它付款,也没有人照看这里,所以虎克侦探们得以利用这里作为阴谋启动的场地。
基特抬脚,将包裹的位置踢得离艾斯更近。从这包裹上散发的腐臭味儿来看,它大概和墓地有着紧密的缘分,直到不久前这道缘分才被斩断。
事实也的确如此。
西角31,位于教堂后的墓园,这是他们挖出它的地方。
开棺掘尸是违法的,不过对于这三人而言,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从不敬畏死者,从尸体上拿东西才是他们的发财路径。
今天他们要做的事也只比往常要亵渎那么一点...或者很多。
“接着是污秽的野兽。”艾斯说。
一头脸部发育畸形的羊被牵到他们面前,候待从命。
黑弥撒,这就是他们要举行的仪式。
召唤恶魔满足自己的愿望,这就是黑弥撒所能做到的。但他们准备的东西距离完整的仪式并不全面。想要增加仪式的效力,还有许多规格和身份迥异的参与者可以发挥作用,那不是他们能立刻凑齐的。而实际的仪式也需要堕落圣职本人来举行才能够发挥效力。
不过虎克侦探并不是真的要举行一个完整的仪式,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路易斯教士得到他应有的后果。
要让一个圣职身败名裂,让他举行一个极度邪恶的仪式并被众人发现即可,但路易斯不会亲自做这种事,于是他们只好代劳。
污染教堂的十字架,留下亵渎仪式的痕迹,留下路易斯本人的随身物品,再是虚假的目击证人、还有一份编撰的证词,这些准备足以将这个圣职在热沃的生活打入地狱。
很快,人们就会将这个堕落圣职从教堂里拖进地牢。
为了他们的证词可以取信于人,他们的盟友拉文莱尔送了他们一份大礼。
前不久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怪物——制皮师的头颅。
艾斯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不过他们可以拿着这东西去镇长那儿领赏,顺便加深本地人对己方的信任,再之后,他们对于圣职的控告也会变得更为可信。
“给我。”
艾斯伸出手,罗宾汉双手握持着十字架交付给他。
在场的三人都是教徒,不过这会儿他们都巧妙地将信仰和生活划分了开来。
艾斯的手握住十字架左右两处的横格,半跪在地上那个散发腐臭的包裹前,脸上只没有任何悲悯,只是稍微抿了抿嘴唇,双手便压着十字架如利剑般刺下。
随着十字架末端的用力挤压,黑色的水流从布包中淌出,腥臭的程度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一张半个巴掌大的薄片被液体从凝固的泥土中冲下来。
照片上那残缺的泥土围栏中显示着一个似睡的婴儿,由识字的丧葬专家留下的黑色字迹在旁边不带感情地标注:“亲爱的梅丽,5月4日上午到来,6月19日离我们而去。”
第二行字是“天使匆匆看了一眼人间。”
艾斯猛力地向下一压,圣洁十字终于将“天使”刺个对穿。
......
一铲土接着一铲土,克雷顿渐渐在这工作中迷失自我。
地面上的声音渐渐消失,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土壤翻松的声音。
直到斧子下面磕碰出一声脆响,克雷顿才从这麻木的重复性工作中停下,有闲暇观赏自己的劳动杰作。
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挖了很深了。
他晃了晃脑袋,再低头就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就在几秒前,他还好像能把这片地下空间看得一清二楚,每个斧刃刻下的凹槽都清晰可见。
这似乎是超凡直感和肌体触觉在无光环境下共同营造出的一种错觉。
当他意识到光线已经不足以照明时,这种错觉立刻消散了。
啪嗒。
几颗结冰的土渣掉下来,砸到克雷顿的帽子上,发出沉重的敲打声。
他抬头,看见朱利尔斯的脸在“井口”边出现,男巫眯着眼睛,似乎试图目测“井”的深度,但是没有做到,因此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有什么新发现吗?”男巫问。
克雷顿抬起左手揉了揉脖子,眯眼看着井外,长期在黑暗中作业的双眼竟不觉得那洞口照射进来的光刺眼。
“还没有,但现在这个坑的深度应该和那些盗墓贼的最终进度追平了,如果我们晚上不回去,就绝对能挖出一些不寻常的事物。我能感觉底下的确有东西,只是我看不见。”
朱利尔斯把脸皱起来,似乎在犹豫,不过很快度过了这个状态。
“你先上来吧。”
“怎么了?”克雷顿疑惑地问。
朱利尔斯定定地看着他:“天黑了。”
男巫没有夜视能力。
这就是凡人体魄的局限性....克雷顿叹着气,弯腰从坑里抓了一把,然后顺着斜坡爬出来,
黑夜里从坑中爬出的男人剪影好像一个真从狼穴爬出的野兽一般。
“你抓了什么东西?”朱利尔斯蹲在斜坡上问,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其实坐在一块石头上,克雷顿也不知道他这样无所事事多久了,反正收获的喜悦一下子冷却下来。
“我们一会儿就知道了,前提是月光够明亮。”
克雷顿说话的时候一边感受着手里的东西,它裹着一层湿冷的泥,外表像是一个十字。根据他的经验来看,它具备形状规整、重量匀称的特点,所以它显然是个人工制造的物体。
只要带到河边清洗一下,它就能露出真容。
但朱利尔斯显然不觉得泥巴里翻淘出来的东西能有多珍贵。
他只瞄了一眼这个十字。
“但愿它能为我们指点迷津。”这句话他说得很敷衍。
克雷顿将它郑重地塞进口袋,准备接下去就回到河边找船,男巫却低沉地喊一声,让他戒备起来。
“我留下的符文被触动了,有人在接近我们。”
狼人将左手握住斧子的长柄,将蚊群屠戮者斜在身前。
“可能是救世军的人,他们通过这里到河边取水。”
“亦或者是在看守这里。”朱利尔斯说,他终于相信了唐娜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