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鲁找遍了整个上海滩,还是有三本书籍没有找到。
当他要离开南京路文华书店时,那书店老板突然想到了什么:“先生,请留步,你书单上的那三本书...只有一家老字号的古籍文玩店才有,只是价格...”
张鲁心下一“咯噔”:那不就跟买古玩差不多?
可是眼下这陈恭澍对七十六号来说大有用处,他还是决定先去那家老字号的古籍文玩店
老城隍庙。
福佑古籍文玩店。
中年微胖的店老板皱着一张脸,翘着兰花指,点了点紫檀雕花木架上的古董,叮嘱着正在擦拭的几名伙计:“你们警醒着点,这些可都是宝贝。”
他一看到张鲁进来,便又换了张堆笑的嘴脸:“这位先生,一看就气宇不凡。”
张鲁本就粗人一个,也不同他废话,掏出那张早已皱皱巴巴的书单递给他:“老板,上面划线的三本书,您这里可有?”
店老板拿过来斜眼一看,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稍纵即逝。
“有,还是没有?”张鲁有点不耐烦,根本没注意到店老板的异常。
店老板随即热情地请他坐到一旁会客的沙发上,然后十分严肃对他说道:“先生,这三本可是古文书籍,价格嘛~”
“你这老板怎地这么啰嗦?”张鲁见伙计泡了茶过来,刚准备起身的他不得不又坐了下来。
店老板笑道:“实不相瞒,这书是一位客人放在小店寄售,一口价四百大洋。”
四百大洋?
对于没有读过书的张鲁来说,几本书而已,还要那么贵,真是不划算:“老板,我没听错吧?四百,还大洋?”
“不然呢?中储券?”店老板依旧笑意满满,只是不达眼底.....
张鲁倏地起身,指着店老板气笑了:“你当我是傻子,几本破书而已,就算是四百元中储劵,也不值这个价!”
店老板无奈摇头:“我看先生也不是个读书人,怎么想到要卖这几本破~书?”
张鲁激动之余,总算记起了这是给陈恭澍买书,可这实在是太贵了,还是先请示下主任才是。
可他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只好打到警卫室才知晓主任正紧锣密鼓布置抓捕任务,这下张鲁更急了,他得赶回去,要不然这功劳都被其他人抢去了。
见他要走,店老板热情拒留道:“先生,要不我联系下那位卖主,你跟他直接讲价?”
张鲁哪还听得进去这些,扔下一句回头再来,就拔腿走人。
店老板追到店门口,见他开车走远,这才收敛笑容:“伙计们,关门歇业!”
原来这里正是军统上海区的总部。
对外是古籍文玩店,可珍藏古文书的藏书阁里,却是军统上海区几位主要负责人的秘密聚集地。
陈恭澍之所以要买书,其醉翁之意就不在书上,而是作为传递情报的一种方式。
只要谁来买这三本古籍,就证明区长陈恭澍被捕,上海军统总部就必须无条件销毁机密文件,赶紧撤退!
而这微胖店老板正是这总部的日常负责人。
关上店门后,他马上组织名为伙计 ,实则同为军统特工的众人,将文件一一焚毁。
他则去打电话通知潜伏在上海的其他军统特工迅速撤离。
可还有些电话通知不到的人,也只能保佑自求多福喽......
小院里,陈恭澍正在泡茶看书,张鲁带人搬着一箱书籍进来:“陈先生,有三本书还要跑一趟...”
“哦~”陈恭澍似乎并不上心:“要劳烦你再跑一趟,就没必要了。这一大箱书,够我看很久。”
这下正中张鲁下怀,他还着急去李士群那里讨任务,有了功劳,也能作为以后升官的资本。
陈恭澍之所以先供出名单,再提出要买书的要求,也是在麻痹李士群他们,让撤退的命令就这样通过张鲁传递出去。
李士群对于名单上这些人抓捕,肯定还要进行布置,才能行动。
这其中的时间差,也足以给潜伏在上海区的大部分军统特工,迅速撤离争取充分的时间。
令陈恭澍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示警,只跑了古籍文玩店内军统上海区几位主要负责人,其他通知到的军统特工,竟因经费不足,没能逃出上海。
这下潜伏在上海区的军统特工,十之七八被七十六号的人围追堵截,抓个正着......
面对这样的结果,陈恭澍索性挨个去劝降他们,其中大部分潜伏在上海区的军统,在他“保留有用之身,以期来日”的游说下,投靠了七十六号。
只有少数硬骨头死挣到底,被关进了地下监狱。
重庆。
军统总部。
紧闭的办公室里。
消息传到艾老板这里, 一时他怒火攻心的同时,又伤心欲绝!
目光落在那张使他发怒的《兴亚报》上,那刺目的消息赫然入目:
“......陈君为汪主席伟大精神所感召,深悟过去盲从抗日之是非,在沪受人利用,主持卑劣的暗杀工作,尤觉痛心。愿率所属干部百余人,脱离残酷罪恶的组合,要求自新,参加运动......重新为党国效力,以赎前愆。并将秘密电台九座,枪支数千,弹药数千,全部缴呈调查表统计部驻沪办事处(即七十六号汪伪特工总部),表示其投效之忠诚。”
下面还有陈恭澍的“自述”:
“本来中日事变,在日本为求友人,而非打敌人,可惜中国初即受共党的挑拨利用,复受英美的操纵怂恿,致有抗战到底的谬论, 而高唱迄今,徒使经济破产,政治紊乱,人民涂炭,国本动摇......恭澍当绝然自新,跃出残酷罪恶的组合,迈出于和平建设之营垒,深愿追随先进,拥护汪主席和平救国之主张,以达成共存之领域......”
艾老板越看越生气,将报纸揉成了一团,往门口纸篓砸去......
尽管艾老板知晓陈恭澍的家人都在重庆,陈恭澍不想,也不敢真正投靠七十六号,投靠李士群。
可李士群这般挑衅,他怎能一忍再忍!
正当他拿起电话时,门外电讯室的人又送来一份电报,是李士群发来的。
不用想,他定是来火上浇油的。
电报中,李士群首先揶揄地说明,这封电报是用缴获的电台和密码本发的。
接着,他长篇大论地吹嘘了一番这一次“辉煌的战绩”。
最后,他说:“恭澍老弟已幡然醒悟投诚,吾兄何不亦率所部,反戈一击,投身和平运动?非此皆为不智之举也!”
“竟然游说到我头上了!”
艾老板铁青着脸,将电文撕了个粉碎!
“...多年心血付于一旦,上海区几乎全盘瓦解...”,他喃喃着,良久,他低下的头,又重新昂起来,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