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刮了刮郗道茂的鼻子:
“是啊,这年头,想要寻觅简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郗道茂露出些忧色,同时,按住杜英撩起来裙角往上走的手:
“夫君,凉州财政真的已经到了吃紧的时候?妾身这里还有些珠宝首饰······”
“不至于。”杜英笑道,“若是连你的嫁妆都要动的话,那余觉得大概先撤出凉州更合适一些。凉州,是一块排骨,要是吃不下去,就会被骨头咯着牙,还不如拍拍屁股走人。”
“那就好。”郗道茂柔柔一笑。
杜英再一次将她放倒。
“夫君,蜡烛还没有吹。”
杜英摇头:
“不想爬起来了。”
“那不行。”郗道茂坚持说道。
“原来不也没吹么?”
“什么时候?”
“好几次。”杜英一口咬定。
在杜英的手作怪之下,郗道茂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哪里还想得起来这些,喃喃说道:
“那就随你吧······真的是,中了你的邪。”
红烛摇曳,却终究一直没有熄灭。
而窗外,人影绰绰。
归雁竖着耳朵,不由得喃喃说一声:
“真是和谢姊姊当初如出一辙。”
不知过了多久,杜英抬起头,呼了一口气,目光一瞥,瞥到了窗外闪过的人影,忍不住哼了哼:
“这臭丫头,早晚得教训她一下。”
“就说让你吹了蜡烛。”郗道茂羞的扯过被子盖住了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也没什么用,不过她还是不忘拿起手帕递给杜英,“夫君,擦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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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后第三天,杜英就带着三百轻骑率先返回长安。
与此同时开拔的,还有六千王师步卒,以及郗道茂和梁夫人等杜家内眷。
而长安城中,都督府内,此时也是人来人往。
议事堂上所有的席位都被撤走,正中间摆着巨大的沙盘,整个雍凉再加上梁州、河洛、河东、淮南和荆州北部都在其中,与此同时,在三面墙壁上,分别挂着对应方位的舆图,上面详细地勾勒出山川地势和州郡名称。
当然,所谓的详细,也就只是关中这边的数据详细一些,出了潼关,大部分区域还只是标注了州郡县城的名称而已。
以这个时代的信息通畅程度,又没有上帝视角,因此能够把舆图画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也得益于关中有很多流民,否则怕是连关中之外各地州郡的具体位置都标注不清楚。
和之前的舆图不同的地方还有一个,便是出现了一个个圆圈。
这是杜英建议的“等高线”绘制方法,从而取代原本混乱的山地和平原标注方法,能够让决策者对某地的山川地势之高低一目了然。
尤其是关中,山塬纵横,同样的距离,中间隔着平原或者隔着山沟,通行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可天差地别。
这种舆图目前还只是应用在战略部署上,不过都督府也已经调集能工巧匠,配合以工学院的学生,绘制更多的舆图,以把这些带有等高信息的图应用在关中道路建设和流民屯垦安顿上。
在地图绘制这一方面,甚至吴郡世家的顾会还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设立一个书画学院,专门搜罗擅长书法绘画的人,平时可以绘制书画陶冶情操,也让关中增加一些文雅风趣,以表明关中并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之地,进而吸引一些文人墨客前来。
而到了战时,这些人的绘画技术自然就可以用在舆图描绘上。
对此,王猛也是欣然同意,并且还让顾会负责此事。
关中,当然也要粉饰一下自己的形象。
和荆蜀、江左等地的人才争夺战,现在已经拉开了帷幕。
“华阴方面可有新的消息传来?”王猛此刻正在大堂上盯着沙盘,“另外确认一下上郡我军什么时候可以回兵。还有,武关那边可有消息送来?”
这便是王猛现在已经习惯了的提问方式,直接把三个问题甩出来,立刻就有三个参谋转身去门口和传令兵们核对问询。
“我军已屯潼关五里外,氐人斥候屡出兵而为我所破,但我军几次尝试进攻潼关,都被雷弱儿击退。根据雷弱儿反击之强硬可以推断,其颇有据守潼关之底气。”
“上郡我军只剩下步卒屯驻在高奴城外。但目前已经在高奴以北百里外发现匈奴铁弗部轻骑,匈奴也应该有入寇上郡之意。因此小谢将军认为,上郡荒芜,氐人百姓也多半被迁移到安定等地。
所以可以只在上郡留下几处军寨屯驻,以为警示。以高奴、肤施等地的城防,已经完全不足以抵挡匈奴的侵蚀。”
“谢司马已率军出武关,进入南阳,之后还未有消息传来。”
王猛颔首,旋即依次吩咐:
“雷弱儿不想走,本身就已说明问题,但是其底气何来,还需再探。继续派人联络之前派遣到河洛的斥候,现在大战在即,我们也不用担心暴露行踪,首要目的是探得虚实!
其次,上郡方向,由谢玄全权做主,而且都督自凉州返回,途径安定,也会得到消息,到时候让都督就近判断,我们就不管了。但是长安城中兵马,不可倾巢而出,多少要留下可以阻敌的骑兵。
万一铁弗部,又或者草原上的柔然、鲜卑之类的南下,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扑长安,我们不能毫无防备。
上郡方向,除了铁弗部之外,还有鲜卑薛干部,两部素来不和,铁弗部意欲南下,薛干部必然会横加阻拦。再搜集些情报,也派人提醒都督,或许可以在此之中多加利用。”
汉地财富民众,就是一块肥肉。
哪个部落吃了,哪个部落就能强壮。
铁弗部想要吃,薛干部就会击其侧翼和后方。
双方互相牵制,所以虽然游走于漠南至上郡这一带,但是也没有真正对上郡形成过威胁。甚至氐秦的统治都曾越过上郡抵达河套的朔方。
谢玄觉得要小心一些,自然有他的原因和把握,王猛还是尊重他的建议,并且提出一些可能的解决方案。
“另外南阳方向,再探再报,务必要时刻和谢司马保持联系。”
说罢,王猛依旧盯着沙盘,喃喃说道:
“潼关方向的敌情一直不明,说明雷弱儿都不敢把援军的旗号竖起来以鼓舞士气,这未免反常了一些,所以余担心其会另有安排······河东方向,可有什么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