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在第二天早上启程前往姑臧。
而梁殊早在见完杜英之后,就在崔逞的陪同下,在当天夜里就快马加鞭先赶往军中。
与此同时,谢玄也带着杜英调拨给他的骑兵,前往北地郡,在那里,他将会与从新平等地调拨过来的郡兵汇合。
如今关中的兵制,采用的是募兵制,前线征战的主力,世人已经习惯以王师称呼之,而在地方上训练的新兵和因为年龄问题逐步退下来的老兵,则被称为郡兵。
这也就保证了郡兵训练的以老带新。
而在郡中新兵训练合格之后,会调拨到王师之中,以补充兵力。
因而调拨给谢玄的郡兵,实际上也是本来就打算补充到王师之中的新兵,而不是只是负责维持地方治安的普通丁壮。
追求士卒的能力和士卒训练的质量,而不是单纯的追求人的数量,采用人海攻势,这也是关中练兵的特色。
为此关中可能需要支出更多的钱财和精力,甚至为了养活这些兵马而准备的伙食,也不比养活一支人数超过他们两倍的这个时代常见的流民军所需要的少。
但是无论是从一支军队的实际战力,还是从关中现在巨大的人口缺额角度来看,这种精兵政策都是最适合关中的。
更何况关中王师的将领们,在经历了灭氐的战斗之后,其实都开始逐渐把目光向东、向南转移。
平定西北、东出潼关,这是关中既定的战略。
而想要在未来逐鹿天下,一支零零散散、只是有人数优势,甚至相比于胡人,这种优势都不明显的军队,并不足以胜任这个任务。
所以打造一支精兵,碾压天下对手,这也是关中将领的共识。
正是因为关中的郡兵构成,以老带新,不见得就比正值壮年的王师差到哪里去,杜英才有信心把这支军队交给谢玄。
从一开始,他委任谢玄担任主帅,就不只是因为谢玄个人的能力。
将有能而兵可战,这才是杜英的底气。
马车碌碌,这一次,杜英并没有在外策马而行,而是选择了坐在马车上。
原因无他,随着西北的平定近在眼前,杜英必须要开始把注意力向东转移了,他要给六扇门制定一个更为详尽的发展纲要。
包括但是不限于如何建设密谍据点、如何利用本地的风土人情掩盖自己的身份、如何借助关中现在流行的戏剧等等以让六扇门的人随着关中的商队和戏班子快速在南方各处州郡立足。
另外还有怎样训练六扇门的密谍,毕竟密谍所需要掌握的技巧类似于军中斥候,但和斥候又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斥候并不承担在城镇之中刺杀、长期潜伏等任务。
当然,此时呈现在桌案上的一张张图纸上,还勾勒出来一些轮廓。
郗道茂拿起来图纸,依稀可以辨认出来这其中有短刃、短弩、流星锤、梅花爪等等东西,显然是为了密谍量身定做的。
联想到图纸上这些遒劲有力的线条最后都会转变成锋利的兵刃,郗道茂不由得小手儿一抖,果断的放下了图纸。
杜英此时正咬着炭笔的笔端,外面裹着的一层薄薄的木头上都出现了深深地咬痕。
摇晃的马车本来就让人的注意力很难集中,而且想要把一些现代化的特种作战和间谍理论与这个时代的技术和理念融汇在一起,更是很考验人。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写出来一份用力过猛的大纲。
不过他旋即惊了一下,因为嘴边的笔被一只探过来的手直接夺了过去。
郗道茂略有些不满的将那支炭笔收在盒子中,又拿了一支新的炭笔递给杜英:
“相公不要总是咬笔头,都咬到里面的碳棒了,等会儿怕是牙齿都要变黑了。”
自从昨日喝醉了酒,被杜英连哄带骗的叫了“相公”之后,郗道茂最后的心结似乎也解开了,一声声“相公”叫的温柔,但是管起来杜英,已经颇有几分杜家夫人的风范。
杜英不由得微微一笑:
“无妨······”
“怎么就无妨了?”郗道茂不满的说道,“若是相公的身体有了问题,妾身如何能和阿元姊姊交代?
算了算了,妾身也管不了相公,相公若是愿意,就继续吧。妾身的委屈,怕也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杜英愣了愣,伸手揽住她。
郗道茂微微挣扎了一下,也就顺从的靠在他的肩头。
“茂儿,你变了······”杜英感慨。
“这样,不好么?”郗道茂露出些许紧张的神情,看向杜英。
“原来的时候,人在我怀里,心却如隔山海。可是现在,就算是人不在我怀里,也能感受到你的目光和你的心,都在这里。”杜英轻声说道,“所以没有什么不好的。”
说着,杜英瞥了一眼坐在马车角落里打瞌睡的归雁——这丫头的睡眠质量是真的好——发现没人看着之后,杜英低下头。
几乎是在杜英瞥过去的同一时间,郗道茂也看了一眼归雁的方向,当她的目光转回来的时候,发现杜英已经近在咫尺。
唇唇相印,接着两个人就要揉做一起。
角落里,归雁的眼眸微微露出一条缝。
看到杜英的手都已经滑入郗道茂的衣襟中,她不由得撇了撇嘴,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两个,但不小心撞到了马车中的小桌案,小桌案平移,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可是马车中的两个人,对此置若罔闻。
其中一个,已经迷迷糊糊的不在乎外面在发生什么。
而另一个,本来就知道这丫头在装睡,因此也毫不在意,尽管肆意的动嘴,掠夺甘甜与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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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动动嘴,属下跑断腿啊!”
长安城南的工学院外小山塬上,有人叉着腰发出这样的感慨。
放眼关中,敢于这般在光天化日下议论都督的,不能说为数不多吧,只能说能直接锁定嫌疑人。
自然就是雍州别驾王猛。
跟在王猛身后的商曹掾史全旭、工学院祭酒沈文泽,眼观鼻、鼻观口。
一言不发。
这种吐槽都督的话,王猛说得,他们自然是说不得。
大概是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应和的意思,王猛觉得有些无趣:
“工学院现在已经招生了多少人?既有的科目是不是都能够满足工坊的需求?”
这话直接戳在了沈文泽的心坎上,原本心思都不知道飞到九霄云外,大概是在想着接下来发明什么新器物的他,当即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