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杜英连连摆手。
谢道韫不再说话,便要上车。
杜英则好奇的绕着马车转了一圈。
谢道韫轻轻哼了一声,噘嘴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杜英摇头,感慨道:
“想我杜陵杜氏,也是关中豪门。即使是迁居凉州,也是一方豪雄,然而身为杜氏子弟,竟然平时连马车都没得坐,同样都是世家子弟,怎么待遇差这么多呢?”
谢道韫收起来原本赌气的小表情,交叉身前的双臂也舒展开,眨了眨眼:
“那杜兄何不上来体验一下?”
挑衅,这个女人是赤果果的在挑衅!
杜英哼了一声,不为所动。
而谢道韫话音还未落,旁边的疏雨就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一眼自家大娘子,同时手已经开始落在剑柄上,警惕的盯着杜英。
陆唐等亲卫登时也向前踏出一步。
这个反应很正常,杜英给自家亲卫们点赞。
但是令他无语的是,旁边的任群等关中盟吏员,显然没有为盟主撑腰的觉悟。
这一个个眼睛发光,直勾勾的看过来······就差直接抚掌高呼“盟主上车”了。
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到底是几个意思?
行吧,这好像也是另一种“撑腰”了。
最终,杜英还是无奈的摆了摆手:
“女儿家香车,如同闺房,总归不好同乘。公子请吧。”
谢道韫当即一拱手,迈上马车。
周围这帮家伙各式各样的目光,看着她背后也一阵发麻。
这让她总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两句什么,杜英不上来,也会被这些家伙们给丢上来,所以她干脆利落的上车。
而杜英就直接策马走在马车旁边,若有所思。
陆唐一声招呼,带着剩下的关中盟士卒跟上。
“少主!”任群催马,越过陆唐他们。
杜英会意,再次催马,两人齐齐向前奔出。
听到声音的谢道韫伸手先开马车帘子,看着那两道明显是为了私下里交谈的背影,不由得轻哼一声。
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此时,任群已经在前面勒住战马,和杜英缓缓而行:
“杜兄,为何要把谢司马的女儿请回关中盟?”
杜英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杜英的目光看的任群浑身上下不舒服,不得不自己也跟着举起手来,左看看、右看看。
杜英则笑道:“没事,就是听你这称呼换来换去的,觉得有些奇怪。”
任群哈哈笑道:“称呼少主,自然是为了表明余效力之心,而称呼杜兄,自然是担心此为少主私事,总归以兄弟相问好一些,少主见怪,则余改之。”
“无妨。”杜英摆了摆手,“你开心就好,喊什么不是喊我?”
任群应了一声,接着对着后面的马车努了努嘴:“那这······”
“总归是要让桓征西和谢司马心安,请谁不是请呢?”杜英眨了眨眼。
任群登时恍然:“少主的意思是,请谢姑娘做这监军?”
“不然呢?”杜英无奈的压低声音说道,“原本她就是为此而来,我们不过是遂了她的心意,也就遂了桓、谢二公的心意,而我们心中也不会惴惴,岂不美哉?”
任群不由得腹诽一句,而且还整了个美貌才女陪着,心里最美的应该是少主你吧?
不过杜英的意思,他还是彻底明白了。
监军这东西,有,就代表着上下级之间的不信任,不然何必监督?
可是没有,那么上官真的对下面不信任,下面也可能真的不值得信任,又应该怎么办?
杜英不是桓温嫡系出身,甚至都不能算是谢奕的心腹嫡系。
他有自己的队伍,有自己的势力,还有自己的背景。
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选择和桓温、谢奕之间割裂,自成一体,而或者重返凉州。
不管其中哪一种,最终受到伤害的肯定是给予他信任和诸多好处的桓温和谢奕。
所以不管以谢奕大大咧咧的性格会不会派遣监军,至少桓温是肯定要派遣的。
之前的朱序,只是一个校尉,兵马不多,显然还不能完全起到监督的作用,而且以他的校尉的地位以及单纯的军人身份,也没有资格影响和威慑到杜英。
桓温应该也很是犹豫,派遣监军,是为了保险,却可能要将和杜英之间已经建立起来的信任摧毁,双方之后恐怕就只能通过利益联系了,而不派遣监军,杜英要是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因此桓温不派人,就等于给自己添堵。
所以与其等桓温犹犹豫豫最终做出决定,杜英还不如主动一些。
请一位还算合适的监军一起来关中盟,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谢道韫,显然就是杜英请来的“监军”。
“可是······”任群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谢才女虽然在江南、江北都薄有才名,却终究只是女儿家,征西将军······”
“征西将军本来求得就是一个心安罢了,是谁,重要么?”杜英不由得笑道,“更何况请谢才女前来,是为了照顾女眷,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大家面子上都好看,总比余去请别的将领或者文吏来的好,不是么?”
“这倒是。”任群连连点头。
就算是杜英主动请求桓温派人前来关中盟坐镇,终归是“自请监军”的感觉。
杜英叹了一口气:
“只有这么做,才能不会让征西将军认为余是因为不相信他的信任而自请监军,至少意味没有那么重,更多是凑巧罢了。此为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之事,大家心里也会舒服一些,不是么?”
任群:“······”
“怎么?”杜英看他若有所思、还掰着手指头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什么信任不信任,相信不相信······”任群苦笑道,“罢了,罢了,此事看来非是余能理清楚的了,不过少主返回坞堡之后,务必要和景略兄再商议此事,毕竟咱们······”
话说到这里,任群没有再多说。
杜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关中盟是不干净的。
和氐人之前还有联络,和凉州的联络甚至从未断绝。
要是真的被谢道韫和朱序察觉到了什么,是个麻烦。
“这个余自有分寸,洪聚兄也劳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