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农官图九被自家夫人一顿抢白,倒还真的静下心来去琢磨城主布置的任务。
可图九自祖父辈起就是在雍州城里打零工过活,到了他这一代才勉强捐了个九品芝麻官做做,他祖父,父亲都没种过地,自己也没种过地,仅有的一点知识还是做了这九品农官之后学来的。
无中生有想要写出一篇文章来太难了。
最后还是家里的老娘给出了个主意。
“要说种地,你去底下的村里随便找几个老庄稼人问问不就成了,说起种地,谁能比他们更在行。”
于是图九赶着收拾了自己的铺盖,就到下边的村子里去了。
为了让四方城的官员班子能尽快赶上城主府的脚步,元薇还是让莫怀钦拟了帖子,发了出去。
四方城初建,急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
就是那种顶尖的人才看不上四方城,不是还有中间高不成低不就的那拨吗,元薇确信四方城开出的条件绝对能吸引不少的人。
另外四方城的读书人太少,城里连个像样的私塾都找不出来,偌大一个四方城竟然找不出几个识字的。
四方郡的百姓今后除了种地之外,肯定要跟着城主府的脚步去做点小生意什么的,将来和别处的商人做生意,要是连一二三四都数不清楚,那不是勤等着被坑吗!
所以这教书育人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
要说元薇没看错莫怀钦呢,如今四方城的事情,只要是元薇能想到的,都要交给莫怀钦去办,将长史大人累到恨不得分成三份去使。
好在四方城发出的告示很快就有了回音。
四方城的告示自然不可能在大齐境内四处张贴,但总有些渠道能将四方城的消息带到这些地方去。
元海手里拎着个小布包,静静地听着路边茶馆几个人议论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四方城的城主发了告示,说是诚邀天下有才之士赴四方城,要是通过了四方城的考核,届时不仅可以在四方城落户,还能分到田产和宅子呢!”
同坐的一人压低声音问道:“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当今陛下因为萧家军战败的事情可恨死了四方城,根本不许四方城的消息传到大齐来。”
“嗨,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要说这四方城如今也算是出了名,和萧家军那一仗打的,以少胜多,厉害着呢!”
同座的人也加入了讨论,但却不太赞同四方城的行事:“要我说那元氏就是个乱臣贼子,陛下如此看重她,她却不顾圣恩,还将雍州城据为己有。”
这话一出,同座几人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了,毕竟四方城如今对大齐来说是个敏感话题,他们这些人也怕被牵扯进一些麻烦里,得不偿失的。
但站在一边的元海却若有所思,承恩侯府落败之后,他带着大房的几人回了祖籍,但元氏的祖籍早就不剩什么了,加上元朗所犯的罪过,他们回祖籍之后并不受待见,冯姨娘早在离开大都之时,便求了放妾书回了娘家,如今家里就他和着个不到三岁的弟弟过活。
可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不到三岁的孩子,日子过得如何可想而知了。
原本想着回了老家,他可以开个私塾授课,亦或者有些别的谋生法子,但回来了才发现,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如今就是小弟要吃个芝麻糖,他都得攒好几日才能买上一点。
回到家中之后,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年久失修又没有点灯,便看着有些阴森。
想着璟哥儿自己一人待在屋里,元海捂着布包紧走几步准备回去,就被守在宅子门前的男人拦住了脚步。
“哎哎哎,元海侄儿!”
元海一愣,看向拉着自己的人,这是族里的族长:“哎,你这是干嘛去了,老叔我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璟哥儿受了风寒,我出门去给他抓药了,族长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元海觉得不太妙,打自己回来之后,这族里就没人搭理他们,怎么今日破天荒的上门了。
族长搓了搓手,面上带着些尴尬:“受风寒了啊,那可得注意,小孩子金贵着呢。”
元海默默看着这一幕,最终还是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族长有事就请直说吧。”
族长被年轻人一双看透世事的眸子直视着,犹豫着开口:“元海啊,你知道的,因为你们家的事情,咱们族里也不好过,如今你那妹妹又跑到雍州去了。这族里商量了一下,你还是带着你弟弟离开这里,这宅子族里也要收回,但你放心族里会出一部分银子给你们的。”
族长其实也不想这么做,但承恩侯府的事情一出,他们元氏在这里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好不容易风头过了,这又出了元氏女犯上作乱的事情。
如今族里的后生们读书进学,考取功名都成了麻烦,甚至族里的姑娘们说亲都遇到了困难,为了族里的孩子们他也只能出来做这个坏人。
等元海带着弟弟一走,元氏族里就会和元茂山这一脉彻底断绝关系,也好给族里其他的后辈们一个交代。
静静地听族长说完,元海却一点也不觉得诧异,也可能隐约觉得这一天早晚会来,所以并没觉的意外和不忿。
元海朝着族长拱了拱手:“元海知道了,还请族里多宽容几日,等我弟弟病好之后,我们会离开的。”
“哎,哎,好,那是当然的,哪能让璟哥儿生着病走。”
族长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得了准信儿这才回去跟大家伙儿报信去了。
元海目送着族长的身影走远,这才沉默着回了院子。
他先去看了看璟哥儿,小孩子之前被娇生惯养的,如今乍一换了地方,又没了亲娘在身边,一直不适应,如今生着病躺在床上,小小一个,呼吸浊重。
元海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脸埋进小孩被子里,压抑着哭出声来。
如今再想起离开大都之时,元薇问的那个问题,他恨吗?
是啊,他恨,恨父亲糊涂,因为一己私欲毒害嫡母,带累了家族。
正哭泣间,就感觉到一个暖呼呼的小手搭在了发顶。
“大哥哥,你怎么了?”
璟哥儿细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得元海心里发堵。
“哥哥没怎么,你醒了,还难受吗?”
璟哥儿摇了摇头,这几个月他也懂事了不少,至少知道大哥哥辛苦,不会一直冲着他哭闹了。
“那哥哥去给你熬药,等病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