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娘在孟子山已经待了半个月了。那天邵青提出让她先留下养伤,恒娘因为确实想知道邵青为什么要救她,所以就答应了。
这半个月来,她没再见过邵青,倒是赤练,每天都要来和她吵一架。不过大概是邵青嘱咐过她,赤练除了和她吵架外,不曾在动过手。恒娘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她知道赤练不好对付,自己受了伤的情况下,不一定打得过她,所以也难得安分。
这一天,恒娘觉得好些了,她打发了跟随她的小仙娥,一个人去梅林赏梅。
孟子山多梓桐,多桃李,到了冬天确单调了些。但此间主人也不知是不是嫌弃太单调,竟然在后山辟了块地种满了红梅。
恒娘站在一株梅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邵青早看到了她,小姑娘站在那里目光放远,好像有无限愁思。他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做什么呢?”
恒娘转过头,见是他,不由扯了扯唇角:“神君终于肯见我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救我了吗?”
邵青无奈,也不瞒她:“我和你大哥宁璇曾是好友,青丘出事的时候,你父亲向天宫发了求救信,我也去了,只是没来得及。后来得知你二哥带着你逃了,我想去找你们的,但我还是来迟了。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了。等我在得到你的消息的时候,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恒娘听了这番话,突然觉得眼眶发涩:“都迟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对不起。”
恒娘一愣,她方才那话并不是指责邵青的意思。而且她佳人的死也怪不着邵青,所以邵青其实是没必要向她道歉的。这么多年来,哪怕是那些罪魁祸首,也没有人和她道过歉。恒娘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算了,这不关你的事。”她只能闷闷的回答。
邵青听了这句话,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
两人站在雪地里许久,邵青才听到恒娘用平静的声音说:“神君如果是因为这个救我的,那么你已经还清了。以后我是死是活,就与你无关了。”
说完抬步离开。
邵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雪地里站了太久受了风,晚上的时候恒娘睡到半夜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发热。她撑起身子,准备去厨房熬碗姜汤喝一喝。她其实不会做饭,但总不能旧伤未好又添风寒吧。所以她还是努力忽视身上的不适,晃晃悠悠的去了厨房。
可等她到了厨房一看,就傻眼了。她不由的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只见那个不沾烟火的白衣仙人正站在炉灶前,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拿着小刀,正在给生姜去皮。很显然,他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恒娘看见他好几次都险些划伤自己的手。
然后是把生姜切成薄片。这个简单的过程邵青也做的磕磕绊绊。恒娘不知道他一个天界战神拿砍刀砍人的时候,都能如砍瓜切菜一般,怎么拿个菜刀跟要了他命一样。
她又看到邵青拿了适量红枣清洗,他的手很好看,在朦胧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得白皙好看。
邵青很仔细的把每个红枣都清洗干净,然后把它们都去了核。
在烧火的时候,恒娘看见邵青的手似乎被火灼了一下。
他拿出红糖,把它和处理好的红枣生姜一起放进水里小火慢煮。煮了一刻钟左右,邵青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等鸡蛋定型以后,他终于如释重负的熄了火。
只见邵青小心翼翼的把煮好的红枣姜茶倒入碗中,然后拿了个托盘准备离开厨房。只是他一转身,就愣住了。
他看见恒娘正倚靠在厨房的门上,似笑非笑的看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邵青有些不自在的问。
“在你给生姜去皮的时候我就来了。”恒娘如实回答。
邵青更不自在了:“你,你大晚上的到厨房来做什么?”
恒娘脸上的表情更加似笑非笑了:“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问吗?神君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厨房干什么?”
邵青被问的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最后终于咬牙艰难道:
“我看你伤还没好,又听说你晚饭没怎么吃,怕你是今天白天在雪地里待的太久,受了风寒,就想给你熬碗姜汤喝。只是这三更半夜的把人叫起来不好,就想着自己来熬。只是我以前没做过这些,做的不好,让你见笑了。”
恒娘其实在看到邵青煮姜汤的时候心里就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了。这些年有人为了讨好她,或者为了拉拢她,给她做过许许多多珍馐美馔。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面前这人一样,明明根本不会下厨,却为了她大半夜的去熬一碗姜汤。
“既然你来了,就喝了吧,小心烫啊。”
邵青话都说出来了,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他端起碗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在恒娘手里。
恒娘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拿起勺子浅浅的喝了一口。微甜中带着辛辣,辛辣中又带着一丝温暖,直接温暖到她心里。
恒娘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哭,不,一定是因为邵青生姜放的太多了,她才不会想哭呢。
“我已经说过你不欠我什么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恒娘手里端着滚烫的姜茶问道。
邵青叹了口气,只是煮了碗姜茶而已,面前的小姑娘却好像被感动到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恒娘这些年究竟还受过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