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去世了?”俞永昭微微一怔。
他当然知道李云裳的祖父,平原侯府大总管,他曾在平原侯当过差,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多少也是知道的。
李老太爷确实是个厉害人物,虽然是家生子,但能从小厮混成大总管,并且挣下这份家业,真是了不起了。
“是的,她请假回去奔柜。”大掌柜说着,看俞永昭脸『色』阳晴不定,问:“有哪里不妥吗?”
“没有。”俞永昭说着,“与李老太爷也算相识一场,现在去世了,也该去祭拜。”
说着,俞永昭唤来个伙计,给他二两银子,让他去买些祭礼。
稍等片刻,伙计回来,俞永昭拿着东西,坐车去了李府。
在平原侯府倒台前,李老太爷就把孙子和小孙女赎身出来,花重金买了一处五进大院,重新装修整理。
特意给孙子请了教书先生,两个孙女又嫁了潜力股秀才。为的是科举改命,现在孙女婿中了状元,也是一步登天了。
“先生,里头车太多,进不去了。”车夫说着。
俞永昭笑着道:“那就停这里吧,我走着进去。”
孙女婿中了状元,孙女进京当了状元夫人。李老太爷去世,只怕知府都要过来吊唁。
李家在主街道上,都能把路堵了,门庭若市都形容不了,根本就是门前挤死人。
“是。”车夫应着,把车停稳。
俞永昭从车上下来,只见前头一路都是车,乌压压一片。
车夫把祭礼递给俞永昭,却不禁道:“先生只拿这些东西去,只怕李家……”
这么多人去,礼不知道多重呢,二两银子的祭礼,实在太少。
“我拿多少去,都不会被看在眼里。”俞永昭笑着说。
他只是借机去一趟李家而己,又不真指望这一趟跟李家攀上关系。
李老太爷虽然是个厉害人物,他的儿子媳『妇』,实在很一般。虽然不是坏人,却多少有些愚钝,守成尚勉强,更不用说再进一步了。
倒是女儿李姨娘,看似乖巧守拙,着实有几分成算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先生。”车夫说着。
“嗯。”俞永昭应着,提着东西往里走。
走了一会才到李府门前,门口白布早己挂上,川流不息的宾客,孝衣下人,虽然人多,却不显得忙『乱』。
在平原侯府当了这些管事,红白喜事应对的倒是不错。
俞永昭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
来来往往的宾客,可谓是三教九流齐全。官家商家,还有像他这种提着二两祭礼的都有。
李家下人倒是调教很好,不管谁来,都能恭敬以对。而且,看下人的神情,这么多人事,处理起来却并不慌张,人手也都是齐全的。
估计是李家早就准备好了,若是临时大丧,又要应对这些人,肯定不会如此。
看的差不多了,俞永昭这才上前,把祭祀拿上,道:“我曾在平原侯府做事,受李大总管不少关照。得知他过世,特来吊唁。”
小厮把祭礼接过来,问:“不知您的姓名,我登记在案。”
“贱名不足挂齿,只是想进去给李大总管烧柱香。”俞永昭说着。
小厮看看祭礼,也不再问,道:“里边请,会有专门的人领你进去。”
平原侯府原本有上千下人,过来烧香的不少。要是全记上,也是累死人。
“嗯。”俞永昭应着,转身欲走时,突然问:“我一直在外头讨生活,刚回青阳。李大总管一直身体挺好的,怎么突然就……”
小厮叹口气道:“唉,老太爷是突然中风了,救治了许久。”
“多久前的事了?”俞永昭问。
小厮道:“也就是四月里的事。”
俞永昭听得心念一动,道:“那不就是大姑爷中状元的时候吗?”
“就是那个时候。”小厮叹气说着,“大姑『奶』『奶』进京没几天,老太爷突然就……”
这也算是乐极生悲了,盼了一辈子,希望子孙能改命。
现在真改命了,反而中风去世,也是让人感慨。
“原来如此啊。”俞永昭悲伤说着,心里却并不这么认为。
李大总管在平原侯府大半辈子,平原侯这些年,也没有太平过。尤其是平原侯府出事倒台时,那么大的事情,李老太爷都能处理得当。
现在就因为孙女婿中状元,就能承受不住打击,中风去世,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而且要中风,得到消息那一刻,是最有可能的。
当时没有中风,几天之后,却太激动中风了,也违背常理。
“你快进去吧。”小厮说着。“里头有人领你去。”
“多谢。”
俞永昭说着,转身进去。他哪里需要小厮带,径自往里头走。
从二门进去,就是李大总管的灵堂。有几个官家人来了,李家夫妻正在招呼。
趁着忙『乱』之时,俞永昭从角门进去,再一重门进去,就是李家的内院。
内院相对安静了许多,虽然有几个穿孝服的丫头婆子,但也都是各自有事情在做。
“娘子,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我们总归是夫妻。”
突然一句,从旁边甬道里传过来,俞永昭赶紧躲到一边花丛里。
年轻男人的声音,李家的年轻男人……
“谁是你娘子!”李云裳说着。
俞永昭心里有数,喊娘子的必然是陆千山。
李云裳嫁了陆千山,李璎珞嫁了唐绍文。陆千山据说也是青阳城的才子,家境也算殷实。
只论最初的条件,他是比唐绍文强的。
但是中状元这种事,真是看祖坟,唐绍文中了状元,陆千山现在是拍马也赶不上。
同样是姐妹,李璎珞当了状元夫人,李云裳迁怒于丈夫也在情理之中。
“同过床,自然是夫妻。”陆千山说着。
李云裳顿时大怒,道:“无耻之徒,我不想在祖父丧事上闹的难看。你要是识趣些,速速离去。”
说着,李云裳拂袖就要离开。
陆千山却是上前一步拦住她,道:“娘子,你总是躲着我,我想见你一面实在太难。”
李云裳再次转身,只想甩开他。
“我知道你生气,你若是喜欢状元,我也会努力考一个。”陆千山再次说着。
李云裳又一次转身,脸上更添气闷。
“当年我会同意这桩婚事,本就是因为你。”陆千山道:“我本来也死心的了,但是……”
“闭嘴!”李云裳声音大了起来。
俞永昭听到这里,却觉得事情不对了。
这不像是正常夫妻对话,尤其是陆千山那句,本来也己死心。
难道……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你别生气。”陆千山赶紧把语气放软了。
李云裳心头一口恶气压不下去,但祖父大葬,她又不能不回来。
“莫要再我面前出现!”放一句狠话,李云裳转身离去。
陆千山看他盛怒之中,也不敢拦她。
等到李云裳走远了,俞永昭也从花丛里出来,蹲了一会,脚都有些麻了。
“你是谁,怎么进到这里来了?”
陆千山看到俞永昭,顿时一惊,质问着。
俞永昭打量着陆千山,只见他生的白净,倒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只是眼『露』精光,看着也是个厉害的。
他是见过唐绍文的,这个陆千山,倒是比唐绍文有气势。
“在下俞永昭,乃是燕王府沈侧妃的陪嫁。”俞永昭说着,“听说李大总管过世,侧妃派我来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忙之外。”
陆千山满脸疑『惑』的打量着俞永昭,俞永昭样貌温良,但是人从花丛里钻出来,实在不像是正人君子所为。
“陆大爷要是不信,可以去燕王府查问。”俞永昭说着。
陆千山道:“等我从来燕王府查问完,你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用这样的说词,并无意义,直说你的来意吧。”
俞永昭微微一怔,随即笑着道:“陆大爷果然是快人快语,我确实是沈侧妃的陪嫁。陆太太认识我的,你若实在不信,可以把她叫回来询问。”
陆千山这种,若是真读书读出来,将来当官肯定是块好材料。
就是读不出来,经商的话,也能家财万贯啊。
“呵呵~~”陆千山一声冷笑,直瞪着俞永昭道:“你信不信,我喝一声,李府马上把你当贼人拿下。若是你觉得,让主子去衙门要人是体面事,大可以继续。”
俞永昭看看陆千山,心里竟然没了把握。便道:“我来吊唁李大总管。”
陆千山转头就要喊人。
“李云裳到『药』铺去做帮工,我看她行事有异,特来调查。”俞永昭只得说着。
陆千山这才不叫人,脸『色』却是变得凝重起来,道:“什么叫行事有异?”
“就刚才你们的对话,那就叫有异。”俞永昭说着,直视着陆千山,“怎么,你这神情,是想杀我灭口啊。”
“看情况。”陆千山说着,“还有呢,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俞永昭道:“还有就是,沈侧妃与李云裳乃是好友,此事我早己禀报了沈侧妃,沈侧妃十分关心。”
陆千山抿唇不语。
“不过呢,也有一个好消息。”俞永昭道:“沈侧妃最近太忙了,没功夫理会外头的事。”
陆千山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请。”俞永昭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