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倾欢的神色忽然恢复了镇定。
似乎平静了许多,只听月倾欢嘴里忽然喃喃道:“特洛伊?”
她听着这个声音好熟悉……
不……
是太熟悉了!
她的唇角渐渐开始抽搐,重复着问道:“特洛伊,是你吗?”
特洛伊同样震惊了。
陛下,真的是陛下!
哪怕眼前的陛下浑身是血,千疮百孔,他也认得出她的模样和神情。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他与皇室和陛下毫无亲属关系,但对月倾欢而言,特洛伊是自己最亲的人!
他是父皇的骑士,也是皇室的管家。
从小到大,他就像她的亲人一样,一直在她身边。
她想知道他在哪儿。
她这段时间太无助了,明明已经回到自己的国家,却再没有一个得以指望和信任的人。
直到特洛伊回应道:“陛下,臣在!臣就在这里!”
那一刹,月倾欢的神色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甚至,她是激动的、她是想哭的!
包括不远处的小琛琛也惊讶着,娘亲不作了,不闹了?
就这么看着娘亲朝着特洛伊走去,缓缓伸出手道:“你在哪儿?”
她想触碰他,她想感知他的存在。
她太想他了,太想他了!
特洛伊这些年一直知道陛下没死,那次爆炸之后,根本尸骨无存,没人知道陛下去了哪里,只知道当时九星连珠,空间裂缝开了。
这些年朔月别的不说,那空间裂缝她可是一直盯着。
特洛伊就笃定,陛下还在!
他一直等,等陛下回归的那天!
只是没想到,陛下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上前,心疼着伸出手,轻轻握住月倾欢的手,月倾欢感受到那份熟悉,心更加剧烈的颤抖着。
只感觉到特洛伊忽然轻轻吻上了她的手。
时间,就如同静止了一般。
月倾欢整个人安静了下来,由着时间的静止。
唯有远处的小琛琛,就这么看着特洛伊单膝跪地,吻着娘亲那满是鲜血的手背,而且一直持续着。
小琛琛这就看不懂了!
“呃……这是做什么呢?”
朵朵解释着:“老师说过,这是吻手礼,只有皇室或者贵族女性才能成为吻手礼的受礼者,意味着表达忠诚、敬意和崇拜,这种情景下,应该是这位叔叔在告诉阿姨,他是忠贞于她的……”
小琛琛听后凌乱了。
啊啊啊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他只看到了这个大叔在非礼娘亲啊!
但娘亲好像很平静,很享受的样子……
这……真他妈是一种礼节?!!
等等!不对!
娘亲什么身份啊,要受这种礼?
“那个,他为什么要对娘亲效忠啊?”
小琛琛问着,朵朵都看出来了,道:“她是皇帝!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她就是爸爸口中那个失踪了七年的皇帝!”
“啊?!!”
娘亲明明是他们世界的人啊,怎么成这个国家的皇帝了!
再看那特洛伊,在持续了半分钟的吻手礼之后,他的唇离开了月倾欢的手背,在她面前道:“陛下离开的那天,臣就笃定,陛下一定还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以陛下的脾气,一定会再回来……只是臣无法想象,陛下这些年受了多少的苦!”
月倾欢淡然的道:“都过去了,孤没在意那些。”
果然。
特洛伊就知道,陛下会表现得不在意。
早在先皇驾崩后,特洛伊第一个发现公主殿下的神情有些不太正常,再不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他见过一夜白头,却未见过一夜之前忽然变得冰冷成熟的孩子。
他带年幼的公主去心理诊断所,得到的专业回复是——
“公主殿下的应激性创伤综合症候群是免不了了,她终究是一个七岁半大就亲眼目睹全家去世的孩子,今后的症状是轻是重,这个还需要考量。”
他太懂了。
陛下这些年,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他甚至想见到陛下可以嚎啕大哭一场,但眼下,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全身上下都是血,却依旧屹立在这里。
不多时,特洛伊只听月倾欢说了一句:“可以让孤抱抱你吗?”
“!!!!”
特洛伊不知道月倾欢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这么站起身来,任由月倾欢靠近他,一把搂住了他的脖颈。
那一刻,他感觉到就如同一个孩子紧紧抱住自己的父亲一样,他感受到陛下的情绪。
但是陛下却什么都没说。
特洛伊只是补充道:“臣刚刚接到一名海员传来的简讯,上面说真正的女皇出现在这个领域,当时臣二话没说就赶来了……臣真后怕,如果不是当时自己及时赶到,陛下您可能就……”
“孤知道。”
她知道,是文森那个笨蛋,把最后的生机给了自己!
她这条命之所以还存在着,全然是由千千万万个像文森那种笨蛋拿命换来的!
却也在这时,小琛琛也不等了,见没什么情况了就带着朵朵朝着特洛伊那边跑去。
“娘亲!娘亲!”
小琛琛立刻喊道。
倒是这小包子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局势!
特洛伊忽然一愣,看着两个小孩就这么跑了过来,惊道:“陛下,这两个孩子是……”
他不敢判断!
这么多年他亲眼所见陛下是一个不近男色的人,怎么会……怎么会有了孩子?!
但在听到小琛琛的声音之后,月倾欢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孤的儿子,今年两岁了,叫琛琛。”
“!!!!”
真的是儿子!
天呐,陛下什么时候想通的,这就生孩子了!
但看另一个,却有点自卑一样,什么都没说,特洛伊问着:“这个女孩是……”
朵朵垂着头。
她本来就是没有身份的。
如今让人一问,更是自卑。
谁料,倒是小琛琛这时候接了一句:“她有点说来话长了,我娘亲算是她后妈!回头也是需要重新弄一个身份的!”
他这话,搞得月倾欢都一愣!
但虽然惊了一下,她却并不反感,她答应了要给朵朵一个归宿,要给文森一个交代。
旋即道:“嗯,这孩子是孤的继女。”
朵朵大惊!
眼前这个人是陛下啊,陛下答应认她做继女?
是了。
在爸爸死前,她做出承诺会给她一个交代,但朵朵万万没想到,这身份竟高到朵朵做梦都不敢想!
正因为如此,朵朵才更是愧疚。
她……
她之前对月倾欢所做的那些……
怕是月倾欢并没在意,她所表现的,仅仅是对一个军人的感激和怀念。
而恰巧这个军人,是千千万万还在维护这威尔利亚帝国最后的尊严的人的缩影!
“陛下,战斗机已经降落了,陛下该回帝都了。”
“此刻回帝都?那朔月她……”
“朔月现在在飞机上,要去联合国会馆,联合国那边要她给出个说法,查明巨轮沉没一事真相,现在她不在国内,正是我们返回帝都了时机。”
“嗯,孤现在便启程,不过……”
“陛下请讲。”
“留几个人,将文森葬了吧,孤不想看他暴尸荒野。”
朵朵听着月倾欢的话,心酸的不知该说什么,看着战斗机那边派人下去埋葬文森,朵朵不敢再乱动,只能跟着月倾欢上了战斗机。
在上了战斗机之后,月倾欢才感觉到疲惫,她忘了自己方才是怎么杀人的,怎么和导弹对峙的,只有小琛琛被刚才的情况吓得直哭。
而月倾欢上了战斗机之后,忽然感觉到一阵困意,小琛琛也不再礼节性的叫妈咪,而是直接道:“娘亲,你的额头全都在流血,没事吧?”
“没事,只是累了……太累了……”
废话,能不累吗!刚刚小琛琛可是亲眼目睹月倾欢是怎么杀人杀红了眼的,这会儿见月倾欢再也支撑不住,躺倒在战斗机的座椅上。
“娘亲?”小琛琛看着她是真的精疲力尽了。
前面的特洛伊道:“就别打扰她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罪……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战斗机就这么起飞了。
后面的几辆战斗机在按陛下嘱托埋葬文森之后,也跟着飞向帝都。
战斗机上,小琛琛也是无奈了。
上次打了镇定之后娘亲睡得叫不醒就算了,现在不打镇定,娘亲依旧睡得叫不醒……
小琛琛就一点困意都没有,就算有,脑子里一回放刚刚娘亲杀人那血腥的场面,一激灵就精神了。
哎,他的娘亲啊,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不知道早些年他大哥有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会不会知道跟娘亲相处需要注意一些什么,反正在琛琛看来,娘亲是那种看起来很强势,可是他却敢于靠近、敢于依赖的人。
待战斗机降落之后,特洛伊打开舱门,小琛琛一直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娘亲刚刚困了是直接躺在他腿上睡的,她可能不知道,但小琛琛的腿已经麻了……
特洛伊看着小琛琛那一脸无助的小表情,忽然觉得很逗。
旋即小心翼翼的将月倾欢抱起。
小琛琛这才锤了锤双腿,表示解脱。
不过,小琛琛却有些疑惑……
“叔叔现在知道她是陛下,就这么直接抱她可以嘛?”
特洛伊忽然笑了,这个问题……
“她从小就是被我抱着长大的,想想那时候她还是个纯稚的孩子……”
特洛伊不免有些感慨,感慨着又有些难受。
“其实君臣虽然有君臣的规矩,但在我眼里,她永远只是个孩子。”
小琛琛懂了,怪不得在听到特洛伊的声音之后,娘亲停手了,没有继续攻击下去。
朵朵跟在小琛琛后面钻了出来,特洛伊瞥了朵朵一眼,问道:“孩子你多大了?”
“七岁。”
“那……刚刚陛下要埋葬的,是你的爸爸?”
“是。”
“我明白了。”
他知道为什么陛下要好好对待这孩子了。
七岁,丧父,再无亲人,开始变得孤僻、心事重重……
这天底下,不只有陛下才会被这乱世逼疯。
千千万万的子民、千千万万和陛下同龄的孩子,也被逼疯了。
前方则是一处基地,虽然月倾欢昏睡着,但特洛伊有必要给她坐一下检查,她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
在检查之后,特洛伊嘱咐让女侍们带陛下洗个澡,换身衣裳。
在检查期间,月倾欢是被仪器的声音吵醒的。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时间很惶恐,这是耳边听到一阵声音:“阿姨,到帝都了,这些姐姐们在给阿姨检查身体。”
是朵朵的声音?
“朵朵?”月倾欢尝试的问着。
朵朵点了点头,道:“阿姨,是朵朵,因为那些人都是男人不方便,朵朵就申请留下来了。”
“嗯,朵朵真乖。”
月倾欢从始至终都没提及朵朵将她赶走的事儿,她越是这样,朵朵心里越是发誓要好好照顾她、回报她。
“阿姨,这是你的单子,检测报告上写着多处软组织挫伤,肯定是导弹引起的,阿姨你差点都没命了!”
“是啊。”月倾欢知道,“是你爸爸救了孤一命。”
朵朵顿了顿。
“没想到他最后的赌注是在搜救军抵达之前,给特洛伊发简讯救援……你爸爸不是盲目热血而死,他是拿自己的命在争取时间,给孤争取一个生机,如果搜救军赶到而特洛伊等救援军没赶到的话……”
“嗯,朵朵知道。”
朵朵心里难受。
她知道爸爸是个伟大的人,可是她一直骂爸爸、怨他垃圾……
“朵朵,你爸爸做的这些,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嗯!”
不多时,月倾欢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有没有小姐姐或者阿姨找你谈过心里事?”
“没有。”
“这两天找他们唠唠,孤不一样你变的像孤这样……”
“诶?”朵朵不明白,“阿姨你怎么样了?不是挺好的吗?”
“孤七岁没了父亲,死了全家,后来政坛对孤的评价你不太懂,但是孤确实一直难受到现在,一直再笑不出来……可能孤就这样了,但是这种痛苦,孤真的不希望再发生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