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筱锦入城的当口,秦无殇也从城楼下来,打发了一众官员离开,自己则等着叶筱锦,叶筱锦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沉默片刻,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秦无殇知道她谢的是什么,笑了笑,而后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向你讨个人算是谢礼。”
“谁?”叶筱锦有些错愕,秦无殇竟会找她要人。
秦无殇莫名有些不好开口,迟疑间对上大牛一副你不开口他就开口的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秦无殇轻吐出声,“芙蓉。”
“芙蓉?”叶筱锦微怔,秦无殇要芙蓉?难道两人在西夏发生了什么,芙蓉前些时日回到她身边不曾提及什么,若两人真有什么,她乐见其成,只是,“我可以答应你,但一切看芙蓉自己的意思,我不会勉强她,我希望你也别勉强她。”
“好。”秦无殇不意外叶筱锦会是这样的回复,前世今生她一向对自己人护短得很。
眼角余光瞥见大牛一脸欣慰的笑,他转头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自己也跟着轻扬了嘴角,大牛那般盼着他成亲,那……那便成吧。
他欺负了人家总也得负责,就当往后两人做个伴吧,只是不知她是否会嫌弃自己,愿不愿陪他度过余生,秦无殇有些心里没底。
“为何要将西夏交到我手中?”叶筱锦的话拉回了秦无殇飘飞的思绪,他敛了嘴角的笑意,“我厌恶这片国土,它被那两人玷污糟蹋,肮脏的令我反胃,再说,我不交给你,你们大胤的皇帝就不会惦记?
与其开战百姓受苦,不如我拱手相让,西夏在你手中,要如何都随你,我相信你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你呢?”叶筱锦问道,她想知道秦无殇有何打算,毕竟他先前是存了死志。
秦无殇想了想,他先前没想过活,后来放不下大牛他便想着等事情了结带着大牛回乡下。
可如今大牛要他娶芙蓉,他要娶了人家总不好让人家跟他回乡种地,好歹得让人富贵一生,这般想着,他道,“你便给我封个富贵闲散王爷吧,不必做事有花不完的银子的那种。”他将来也是要养家的,没银子怎么成。
叶筱锦第一次从秦无殇的脸上看到这样松弛的神情,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她觉得很好,也应得爽快,西夏都是他送给自己的,封他一个闲散王爷有何难。
轻松的氛围并没维持多久,这边的事情说完,不想提及的事不想提及的人总是规避不了,秦无殇道,“她原是想逃去南夷,南夷后宫有个得宠的妃子是她的人,她应是想顶替那个人继续在南夷作威作福,搅风搅雨,可惜,她小瞧了我,出了密道就被我的人和你二师伯拦下,可要去看看?”
自是要去的,叶筱锦吸了口气,“走吧。”
楚墨晔原是在一旁不远不近的位置听着下属的汇报,余光却是关注叶筱锦的,秦无殇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见他们要走忙跟上,他不想叶筱锦一人去面对于金巧。
于金巧怎么也没想到,她刚出密道就看到秦无殇的人等在那里,原本她会用毒,那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可秦无殇竟请动了逍遥阁的无情,她的本事在无情面前不够看,无情不仅毁了她的毒经,还将她藏毒的几处地方全指了出来,最后还给她喂了软筋散。
她得想法子离开这里,秦无殇那个狼崽子心狠手辣,落在他手中她必定不会让她好过,可是她的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要怎么出去呢?
正在没有头绪时,她瞧见和秦无殇一同进来的叶筱锦,那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筱宝,筱宝。”
这个自小听到大的称呼从于金巧嘴里唤出来,叶筱锦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胃里翻滚的厉害。
于金巧见她皱了眉头不搭理她,挣扎着要靠近,“筱宝,快来帮娘解开,秦无殇那个黑心肝的想要害娘,你帮娘解开。”
“你是谁?”叶筱锦压下胃里的不舒服,视线淡淡扫向被捆绑在圆柱上的人。
“我是你娘啊,筱宝,你不认识娘了吗?”于金巧脸上端出一副温柔慈母的神情,目光慈和地看着叶筱锦。
叶筱锦不想陪她演,单刀直入,“为何要害我家人?”
见于金巧依旧是那样伪善令人作呕的神情,叶筱锦胃里再次翻涌,她抬手一巴掌打在于金巧脸上,“为何要害我家人?为了替你父兄报仇?”
“你敢打我?你个逆子,你居然敢打我,我是你娘,你不怕天打雷劈。”于金巧怎么都没想到叶筱锦竟然给了她一耳光,神情一变再不复先前的温柔,怒目瞪向叶筱锦。
叶筱锦瞧着她这样子才觉得胃里没那么难受了,眼前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才是她的本性吧,“难为你在叶家多年装得那么辛苦,可如今我看来只觉得恶心,世间怎会有你这般恶毒的人。”
“我恶毒?你爷爷害我爹下狱,你爹杀我兄长,我不过是为他们报仇,我如何就恶毒了?”
“啪。”叶筱锦反手又一个巴掌打在于金巧的脸上,“胜败乃兵家常事,马革裹尸亦是武将的宿命,发起战争的不是我爷爷,他是为了护卫自己的国土不被侵犯而出征抗敌。
你父亲威远侯败在我爷爷手下,那是他技不如人,最终夺他封号将他下狱的也是你们的西夏国主,与我爷爷何干?与叶家其他人又有何干?
战场的事情战场解决,你若不服你可自请披挂上阵与我叶家军一决高下,而不是用那样卑劣的手段。
他们曾那般真心待你,你心中不愧吗?
何况,你真的是为你父兄报仇吗?你不过是受不了威远侯府败落,过不了苦日子,便想冒充公主身份,奈何青画公主被定下祭天的命运,你才想到我叶家,叶家的养女虽比不得公主身份尊贵,但比起你那落魄的侯府已是好太多,且在大胤你的身份不容易被识破。
可当你成亲时西夏二皇子以良妃的名义派人寻到了叶家,你又起了贪念,叶家的富贵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开始配合他筹谋,和他狼狈为奸,害大胤皇帝,害我叶家,是与不是?”
于金巧的遮羞布被叶筱锦撕开,她十分气恼,她确实是受不了苦日子又没有更好的去处,才假装孤儿进了大胤叶家,但她不容许自己的女儿这样冒犯她,怒道,“孽障,殴打自己的亲娘会遭受天打雷劈,老天不会放过你。”
她一向高高在上,从来都是她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被自己的女儿掌掴她觉得屈辱至极,可浑身能动的就一张嘴了。
“你作恶多端老天都没劈死你,我又有何惧,再说我娘是秦青画,你是西夏恶贯满盈的太后于金巧,算得我哪门子亲娘。”叶筱锦又一巴掌打上去,诛心道,“秦无殇将西夏交到我手里,我不日我便以青画公主女儿的身份接手西夏,你,于金巧与我毫无干系。”
楚墨晔和秦无殇两人捏了捏拳头,他们不介意帮叶筱锦打女人,叶筱锦那般用力他们替叶筱锦手疼,但他们也知道只有让叶筱锦自己来才能泄了她心头压抑着的恨意。
于金巧不知是被叶筱锦再度掌掴还是被叶筱锦的话刺激的,人有些发狂,“秦青画早死了,她刚逃出宫就死了,去叶家的是我,生你的是我,从来都是我于金巧,你不能不孝。”
“是你杀了她!”叶筱锦说的是陈述句。
“是,我杀了她,凭什么她是公主,而我却从威远侯府的大小姐变成庶民,我在被母亲逼着刺绣填补家用时,她在宫里享福却不知足,她不想被祭天,我便怂恿她逃。
她蠢,还真的逃了,偏偏还逃到我们家,我母亲恨透了她娘,我爹至死都惦记她娘,我怎么可能真心收留她,她往日总喜欢装出一副不惹尘埃的样子,便是躲在泔水桶里逃出宫来,都是那般脱俗的模样,我便让她死得龌龊。”
“所以,你害死了她,还让人玷污了她,栽赃到叶家军的头上。”
“不这样做,我怎么取得表哥信任?只有她死在叶家人手中,且死得凄惨,我替着她的身份去叶家为她报仇,表哥才会替我遮掩周旋,你看,筱宝,娘都是有苦衷的……”于金巧竟是委屈起来。
“那庄琴姑姑呢,她又错在哪里?”叶筱锦忍着将锤爆于金巧的冲动,问道。
“她不该得到这样的惩罚吗?她害死你的弟弟,还敢肖想你爹,我留她一条命已经是仁慈。”于金巧义正言辞,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我替秦青画在叶家生活,就得替她守着她的东西,有人惦记就该受到惩罚。”
叶筱锦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为何当初在叶家于金巧能装得那般像,还丝毫不违和以至于不被人察觉,因为她自己入戏太深,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秦青画,无论言行,品性都照着秦青画的样子去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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