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晔第二日恢复早朝,犯事的官员虽还在押来京城的路上,但该有的证据萧墨晔全都带回来了。
他于早朝之上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吏部尚书秦志远脸色煞白,眼神求助地看向皇后,他是皇后的人,是四皇子忠实的拥护者,可惜,隔着帘子他看不到皇后是何神情。
四皇子昨晚痛得一晚上大吵大闹,皇后一直陪着他安抚他,几乎一夜没闭眼就来早朝,她隔着帘子用衣袖遮掩打了个哈欠。
对于萧墨晔拿出来的证据,她有些意外也有些警惕,萧墨晔竟能从郧阳的买官事件里查到那么多证据,连京城吏部尚书秦志远的陈年旧事都被他查了个透,他的能力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好,皇后幽冷的眸光看向萧墨晔,看来,他从前藏拙的厉害。
不过她并不担心,证据呈到她面前,是要重罚还是轻放由她说了算,萧墨晔蹦不出什么水花。
将证据收上来让大理寺慢慢查证,而后找个由头不了了之,此事也就掀过去了,至于证人杀了便是。
皇后揉了揉因着熬夜隐隐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正欲开口把这事处理了好回去补觉,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将她的瞌睡都惊醒了。
她坐直了身体,心下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浑人不顾他们的约定最近出来搅局的次数实在有点多,恐怕今日这么早过来又是想坏她的事,念及此,皇后忙道,“把证据收上来给本宫瞧……”
“给朕看看。”皇上从殿外阔步进来,及时打断了皇后的话。
萧墨晔立即双手将证词和证据呈上,皇帝接过瞄了两眼,将证词递还给萧墨晔,“子卿,把这些大声念出来。”
萧墨晔会意,将证词一字一字朗声在大殿内念了一遍,众臣哗然,这证词远比萧墨晔刚刚说得更详细,时间地点证人证物交易几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吏部尚书秦志远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脚下。
皇后在帘后盯着那配合默契的君臣俩,眼底是恨不得把萧墨晔和皇上挫骨扬灰的怨毒,他们这是提前商量好的,跟她玩了一招暗度陈仓?
皇上一脚踢开他,怒目圆睁,眼神凛然威仪,帝王气势一下子便出来了,他问秦志远,“秦志远,你可觉得自己冤?”
秦志远原是皇上的第一批天子门生,由皇上一手提拔而上,后来皇上不理事,他又在皇后那里得到了不少甜头,爬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纵观皇上的几个孩子唯有四皇子继位的可能性最大,他便站向了四皇子阵营想捞个从龙之功。
如今再看皇上这君王威严,眸光冷锐,秦志远一下子想起当初皇上理政时的雷霆凌厉手段,前朝后宫尽在他掌握,这些年他几乎都要忘了皇上曾经是位出色的帝王。
他抬头迎上皇帝居高临下的似曾相识的锐眸,皇上从前的那些手段皆从脑海冒出来,回忆的闸门一打开,往日对君王的敬畏悉数涌上来,他吓得不敢反驳,软软地跪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臣认罪。”
证据确凿,陛下亲临,皇后于帘后没了声音,他脱罪无望,只盼着自己认罪及时,能求得皇上轻饶他的家族。
皇上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认了罪,有种不费吹灰之力的感觉,他昨晚想好的招数还都没用上啊。
早知如此,他该早些来收拾这些王八羔子,稍稍愕然走神之后,皇上学着记忆中那人的样子,沉声道,“朕念你认罪态度良好,若查明此事与你家人无关,朕留你秦家一门性命,流放南夷边境充当军户,往后便在边境为守护大胤国门出份力吧,至于你,死罪难逃。”
“臣,谢陛下隆恩。”秦志远额头触底,眼含泪花,此时心中全是庆幸,庆幸自己未将子女拉到这些事中来,他没想到因着自己一念之间的选择救下了全家的性命,按他犯的事,全家问斩都不为过,怎还敢奢求自己能活命。
“皇上。”皇后见事态发展再次背离轨道,禁卫军已经被皇上在里面搅了局,不能再让他将吏部握在手中,忙道,“您许久不曾临朝,或许不清楚秦尚书并非是那样的人,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这些证据证词也尚未查证是真是假,就判了秦尚书的罪未免有些欠妥。”
皇上讶异,“皇后是不是昨晚照顾四皇子没有休息好,今日犯了糊涂,当事人都认罪的事情,还要如何查?
也怪朕,这些年让你这般辛苦,如今我那可怜的四皇儿被人砍了一只胳膊一条腿……”
“陛下。”皇后厉声打断,四皇子受伤的事情她还瞒着,在她找到应对之策前,绝不能让众臣知晓皇儿已经身体不全。
皇上捂了捂心口,语重心长,“皇后轻声些,朕昨晚为老四伤心也是一晚上没睡,你这惊声一叫是想吓死朕,送朕归西,好继承朕的皇位吗?”
皇后忙跪下请罪,“臣妾不敢,臣妾并非有心惊扰陛下,皇儿如今无碍,臣妾……”
“皇后,朕错看了你。”皇上厉声呵斥,一副痛心疾首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皇后,“朕的老四被人砍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连子孙根都没了,你身为他的亲娘居然说他无碍?都这样了还叫做无事,你想要朕的老四成什么样,才算有事?你心里究竟有没有这个孩子?
皇后,这些年你忙于朝政做得很好,可是身为母亲你太失责了,罢了,朕也没资格怪你,都是朕的身子不争气这些年连累了你,以后你就好好照顾老四,尽尽你做母亲的职责,至于朝廷政务,朕也得尽好自己的义务,终究,朕才是这大胤的天子。”
殿中的空气突然凝固了似的,众臣目瞪口呆,皇上说的什么?四皇子被人剁了手脚,还阉了?
他们实在想象不出四皇子如今成了什么样,但肯定是比大皇子的残缺更严重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着帝后的面也不敢议论,心里却是各种盘算。
四皇子和大皇子一样残了,只剩一个三皇子游玩在外,人还不知在哪里,皇上这是被四皇子的事情刺激的浪子回头,要重掌朝政了,没准还会选些新人入宫,再添龙子,这样也好,国家大事还是男子做主好。
有人则看向帘后的皇后,也不知皇后能不能继续临朝,皇后没学过帝王术治国策,后宅妇人上位,处事手段对于愿意依附她的给尽好处,犯点事她也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他们这些年过得很是自在,在不成为亡国奴的前提下,许多官员还是愿意继续自在,继续尸位素餐的。
皇后脸黑如锅底,这浑人竟比自己想的野心还要大,她只当他想掌控吏部,没想到他想要的是将整个朝堂揽过去。
尽管气得头顶冒烟,当着众臣的面还得维护彼此的脸面,“陛下,您的身子不好,受不得累。”
重重叹了口气,皇上语气充满自责,“皇后,这些年你为朕付出良多,朕很是愧疚,身为男人,为了你和孩子,朕也是时候扛起这份责任,想到你们,朕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至于皇后担心朕的身体……”
他朝着殿外喊了句,“程御医。”
老早就被陈公公叫来的程御医,忙进殿,刚跪下就听得皇上道,“往后你便随侍在侧,朕的身子就交给你了,你用心办事,莫要让皇后和众爱卿担心朕的身子。”
“是。”
皇上扫视了眼殿中众臣,才缓缓走上台阶坐到龙椅上,示意人把秦志远拉下去后,手掌撑着下巴,看着众位朝臣,“众爱卿,觉得往后朕来理政,如何呀?”
这话问得实属怪异,原本身为天子处理天下政事乃是天经地义,偏偏自家的这位君王从前荒废朝政,由皇后临朝眼下似是想回归了。
可他们身为臣子的,便是那些早就依附于皇后的,也不敢冒头说皇上理政不好啊。
尽管他们心里是盼着皇上继续吃喝玩乐,维持着皇后临朝的状态,这样于他们是最有利的,可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出头反对的,偏偏近日姚丞相又告假。
皇后在帘子后清咳示意她一派的官员出来反对,却见那些往日巴结讨好她的人仿若耳朵被堵住了般,将头恨不得埋到地里去。
皇后气得牙根发痒,这帮子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