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筱锦是被程元青用针扎醒的,她以为沉睡了许久,其实也不过片刻。
醒来便听到稳婆说,肚子里还有一个,得快些,不然孩子就危险了,胎位没问题,问题在于她没力气了。
程元青看着她,神情郑重,“眼下剖腹恐来不及,唯有吃药了,那药能激发你的潜能,但会损伤你的底子甚至可能引起血崩……”
“吃药。”叶筱锦打断他的话,快速做出抉择,没有过多的时间给她思考,孩子闷在肚子里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险。
她甚至在心里做了决定,在这个不会侧切的时代,她想让稳婆直接将孩子拽出来。
只是,这种严重损伤母体的事情,她的家人们必定不会同意,会有一番劝阻拉扯,所以她选择了先用药。
药一入口,不过几息,叶筱锦便知道自己选择对了,这药太霸道,仿若枯木逢春,无穷的力气迅速凝聚到身体里。
几吸几呼间,孩子出来了,不哭不动,稳婆连拍几下脚底板,全然没有反应。
程元青替孩子把脉之后,也是叹气摇头,清平郡主一时没忍住,呜咽出声。
药物的作用还没过,叶筱锦撑起身,她想到了,孩子从身体里滑出到现在没一点动静,她就想到了。
“母妃,擦汗。”她看不清孩子的样子,眼里不知是泪还是汗,只得让镇南王妃帮她擦干眼睛,她要救孩子。
她让稳婆将孩子抱过来,只一眼叶筱锦便觉心头如被刀剜般,孩子浑身紫青色,双眼紧闭,她将脸贴近孩子鼻尖,半点呼吸都感受不到。
不顾刚生产,叶筱锦一下子跪坐起来,将孩子放在床上轻轻按揉心脏,对着他小心吹气,如此反复,她开始出虚汗如下雨般滴落。
可许久过去,孩子始终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身体都已经发凉了。
此时的叶筱锦在屋里其他人眼里,状如疯魔,情况很不好,镇南王妃不忍见她这样,颤着手过来想要把孩子抱走,免得再刺激她。
在他们看来,孩子已经没了,做什么都是徒劳,是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的不甘心罢了。
“不要……”叶筱锦泪眼模糊,抬手挡开了镇南王妃,继续用另一只手按揉孩子,不停地给孩子吹气。
“不好了,世子妃大出血了。”稳婆惊叫起,镇南王妃再次想将孩子抱走,让程元青及时救治叶筱锦。
一道人影带着一股比产房更浓重的血腥味急奔而来,他一把抱住叶筱锦,对着帘子外的程元青道,“程老,止血。”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救孩子……”眼见镇南王妃将孩子抱走,叶筱锦拼力捶打着抱住自己的人,绝望地大喊。
萧墨晔任由她打在自己的伤口上,床褥上的鲜红和她脸上的惨白刺得他心口绞痛,他唇微颤,“听话,你需要止血。”
叶筱锦听出是萧墨晔的声音,绝望的眼中迸发希望的光,扯着他的袖子,“快,阿墨,救我们的孩子,他还有救。”
那边,程元青从帘后递了一颗药过来,萧墨晔接过,他手有些不停使唤,用力喘了口气,才抬手将药送到也叶筱锦嘴边,“好,你先吃药,我来救孩子,吃了药你才有力气教我怎么做。”
叶筱锦的药性开始褪去,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涣散,她咬着舌尖不让自己昏过去,听说吃了药他就去救孩子,听话地张了嘴。
药入口,萧墨晔的手就抚顺着她的喉间,看她把药咽了下去,才起身想去抱孩子。
外面没有再来刺客,张睿也带着府兵赶到了,秦无殇在萧墨晔回来的时候便离开了。
赵韵听到屋里动静,再也忍不住快步进来,与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的镇南王妃撞个正着。
她看见棉巾下紫青色的孩子,瞳孔一缩,“怎么了?”
镇南王妃红着眼眶摇头。
赵韵伸出手去抱孩子,谁知孩子刚抱到手上,就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韵手抖得差点没抱住,一瞬间眼眶发热落了泪,小心翼翼将孩子抱在怀里走到稳婆面前。
稳婆忙接过,给孩子做清理,这时才告知众人孩子的性别,又是个小公子。
见孩子有动静了,萧墨晔一颗高悬的心落地,转身想告诉叶筱锦,就见人已经垂了手,闭上了眼。
萧墨晔吓得险些瘫软在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用一只手握住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好让它不那么抖,将手放在叶筱锦的脖子一侧感受着她的脉搏,又在她手腕处探了探,虽微弱却在跳动着,才抖着手轻轻拍着她,一声一声的轻唤着,“锦儿,醒醒,醒醒……”
毫无反应,他看向程元青,近乎哀求,“求您,救她。”
叶筱锦是听见孩子的哭声才放任自己陷入黑暗,阿墨回来了,孩子们也都活着,她放心了,可好累,想休息,身下的血大肆流着止不住。
众人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
那颗药的药性太霸道,程元青给叶筱锦连服三颗止血药,又行了一套针法,才堪堪将血止住。
程元青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瘫坐在椅子上,刚刚那套针法太耗费他的精气神,歇了片刻后,他才道,“血是止住了,暂无性命之忧。
好在筱锦准备充足,把可能出现的意外都想到了,除了剖腹术还给了我这止血的方子。
可那激发潜能的药伤了她底子,老夫得好生给她调理,记得,这三年内都不可再要孩子了,切记。”
萧墨晔这才也跟着活了过来,对着他深深一礼,重重点头,“多谢您,晚辈记下了。”
生产这般凶险,他再也不会让她经历一次了。
苏嬷嬷带着迎春她们打了热水进来,萧墨晔下意识抓过巾子就要去给叶筱锦擦洗身子。
程元青瞄了他一眼,见他浑身跟个血人似的,“世子还是跟着叶二去处理一下伤势,换身衣裳吧,我得给小公子看看,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好在都没事。”
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程元青叹了口气,他一个行医的大夫此时也不得不感谢一句菩萨,这一晚过得太凶险了,又叹自己终究是医术不精,明明三个娃,他捉脉时怎么就漏掉一个了呢。
萧墨晔也知自己形容糟糕,看着被自己一抓就染红的布巾子,有些讪讪地放下,在叶筱锦额头轻轻亲了一下,对着沉睡的人温声道,“我去换身衣裳,等会就来陪你。”
抬头看到站在床另一边的镇南王妃,跪下行了个礼,“母妃,劳烦您了。”
镇南王妃忙过来将他搀扶起来,想问一问他大哥怎么样了,见萧墨晔那一身的血和惨白的脸,也只得忍住话,催着他赶紧去处理伤势,她带着苏嬷嬷替叶筱锦更衣换被。
赵韵已经将小老三交给了稳婆,虽然还是气弱,紫青比之先前已经好了许多,见程元青来看孩子,她便也退开了去,她身上的血迹也不少,也得去换身干净衣裳再来。
两人一同出房门,萧墨晔唤了句,“赵姨。”
赵韵抬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拍了拍他的肩,“回来就好。”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