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空掷出的石子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打在匕首上,成功使原本分毫不差的距离狠狠一偏。
玉京澈没敢抬头,看着面前的灵蛇停止前进的动作,在附近左右盘旋。
一道红色的光芒拂过,灵蛇仿佛被禁锢了一样,动弹不得,挣扎了两下便悄无声息了。
玉京澈一怔,抬起头来看着身形极快掠过来的墨绿色身影。
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将一根极细的银针扎入玉轻颜腕间,抿唇不语,容颜上带着沉冷的神色。
玉京澈却感觉有些奇怪,“殿下?”
怎么说呢?
眼前之人,既像楚容浔,却又不是特别相像。
她还说不上来。
楚南辞淡冷地扫了她一眼,“愚蠢。”
玉京澈:“……”
“独亭山的灵蛇,你居然想用匕首去扎。”
玉京澈无言的笑了笑。
就是因为认出来了是独亭山的灵蛇,她才愕然大过了恐惧,以至于都忘记了尽管在这里独亭山的秘法派不上什么用处,但对付自己家的灵蛇却是绰绰有余了。
处心积虑将她们逼到这种境地的,与独亭山脱不开关系。
玉轻颜已经昏睡过去,但在银针之下,也似乎是疼痛难忍的紧蹩眉头,浑身细微地颤抖着,细若蚊吟的轻轻呻吟一声,缓慢而颤抖地掀开眼皮。
几乎是难言的疼痛,仿佛扎在脑海中,以至于她的眸光渐渐清明,都没有松开仅仅皱着的眉头,甚至身体还在细微地轻颤着。
“主子。”玉京澈淡淡的扬了扬唇角,低声唤道。
侧了侧脑袋,一只水囊已经递到她唇边,耳边响起的是一道不容置疑的低沉男声。
“别说话。”
玉轻颜忍住脑海中的剧痛,她是被针扎醒的,但不代表她就没问题了,她比谁都清楚,拖垮她的,是多日水米未进的身体。
张开嘴巴,任由涓涓细流流进,穿喉而过的时候,连吞咽都带着活剐一般都灼痛。
但就是这样的痛感,才让她感受到了生还的意味。
原来还能活着。
原来这么痛。
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咽下去源源不断的水,越来越痛的嗓子几乎支撑不下去,楚南辞才意识到不对劲,迅速撤开手,恼怒地看向她。
“你想做什么?玉轻颜,觉得没死是你亏了?”他惯来是如此毫不容情的性子,楚容浔如今对她百依百顺,但楚南辞还不会。
他的身上,还是带着十五岁少年人那份无所牵挂的清孤,就算是对着玉轻颜,也会有无所遁形的时刻。
玉轻颜嘴角漫上一丝笑意,只是对着他道:“谢谢你。”
声音就算经过浸润,还是干涩而粗噶的嘶哑,一点都不好听。
她只是被那一瞬间的疼痛迷了心智,在剧痛之间,她仿佛历历在目地重现了一遍昨日种种,听雨和听雪,这几日的提心吊胆,让她又痛又累,偏偏割舍不下。
好像多一点痛加诸在她身上,心里的难受与罪孽,就能减少一点,也能少去想一点。
楚南辞眉间笼罩上乌云,蹲下身子,嘟囔了一声,“就当还你相救之恩了。”
当初她小小一颗玉玲珑,便注定了他要追随着她的目光。
不管他非非是是,总会惦念着她。
无论是出于什么感情,总归是念念不忘。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准确来说,应该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楚容浔。
爱多爱少,终归有别。
同一个幻境,同一场美梦,大概背后设局的所有人都知晓了他是时间之墟的旁观者,却忘了他未必就能与楚容浔感同身受。
梦境种种,不过黄粱一梦。
楚容浔难以自拔,走不出来,不过是因为被俗世所扰,梦中有爱人,有琐碎,是最平凡的尘世烟火,无从下手分辨而已。
但他不一样,他没有遇过心上人,没有体味过冷暖情爱,所以他理智而清晰地冷眼旁观,在心中给那场美梦贴上“假”的标签。
只是稍稍沉溺,便知道不可能,从而走出来,踏进另一场纷纷扰扰。
毕竟,他何曾与玉轻颜有过那样深刻的感情与默契,欢笑和幸福。
他站在被打破的幻觉之外,通透的理解过这一切,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是终究成为了这一场谋划中,唯一的变数。
只是,那个晚上,有人给予他免于苦痛的良药,揉碎在喉咙之间,贮藏在胸腔之间,到底化成了什么,他也不明白。
玉轻颜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看了他半晌,抿起嘴不置一词。
他能看出她眼底的犹疑,却带着以往不曾有过的一股怯懦。
楚南辞别开眼,打横抱起她,不再说什么。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她怕什么,但说实话,外面如何,他还真的未曾去探一探。
这个问题,他也无存回答。
能知晓她的处境,已经是他与周瑜昼几经辗转的结果,但委实没想到的,是结果会这样差。
捉人灼心,幕后之人,深谙此道。
楚南辞眸光中掠过一抹不明所以的情绪,久久不曾散去。
撇过头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玉京澈,目光下移到她手中的水壶之上,淡淡询问道:“你不喝?”
一样是女子,但玉京澈的状态,却委实是比玉轻颜好得太多了。
虽然唇色苍白,但精神尚存。
好似反应过来,他又看了一眼玉京澈,最后又收回了视线。
从她们踏入这片丛林,已经八日渐过。
否则玉轻颜也不至于到如今如此不堪一击的地步。
紧了紧眉心,他便不再分心,专心看顾着四周以及出去的方向。
玉京澈在身后无奈地笑了笑。
造化弄人,她也未曾后悔。
握紧手中的深色水囊,她打起精神断后。
到底是她们没有找准方向,楚南辞不过用了短暂的时间,就走出这片阴翳的丛林。
玉轻颜躺在楚南辞怀中,虽然困极累极,但还是没有办法闭上眼睛。
而玉京澈在即将走出去的那一刻,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是浓墨浸染的绿色,看上去没有什么杀伤力,平静而祥和,甚至还有阳光打下渡上的淡淡光芒,却让她心头莫名而来的一阵发憷。
楚南辞站在不远处,脚步停下,面色冷峻至极。
玉京澈瞳孔之中折射出一抹狠厉与决绝。
依旧是一身银色修身长裙,虽然不见真颜,但身姿摇曳,本就让人猜测掩盖之下的容颜是不减风采的。
北斗摇光。